黑雾瞬间消失。
    何妄站在这个锁外，卷曲的头发垂落在肩膀处，他猛然朝着周围看去。
    并没有什么异样。
    奇了怪了，总感觉有什么东西。
    从足尖下蔓延出去的藤蔓重新回归缩在了何妄手心里面，何妄微微的眯着眼眸，又重新地看起来这个小仓库的锁。
    这是专属于顾衡的地方，可以说是他一个人的秘库。
    何妄不记得自己来过这里，但是他却总觉得自己好像进入过里面。
    他盯着那个小小的锁——里面会不会有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呢？
    脑子里面晃过某个漂亮小少年的脸蛋，何妄掐着指尖。
    他屈从于自己的直觉。
    作为整个跟黎明基地的副首领，他不能擅自闯入，却也不是不能申请权利。
    他去找顾衡说了这件事。
    就在第二天的傍晚。
    疲倦的揉了揉眉心，放下手中的实验器材，顾衡神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笑了笑，随意问着：“怎么突然想着去看了？之前你也没有这旺盛的好奇欲。”
    何妄冷淡懒散的眉眼懒洋洋的，他说道：“是啊，我之前是没那么多的欲望，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你家小鬼待着久了，跟着变得有些幼稚了起来，对着有些东西变得求知欲旺盛了？或者，这也可以说成是迟来的叛逆期？”
    这样混不吝的比喻，令人觉得好笑。
    何妄轻轻的挑了下眉梢，对着老同学开着玩笑：“还是说，咱们的顾首领在那个小房子里面藏了什么秘密？总不能是藏了个什么美人吧？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
    明亮的灯光下面，顾衡穿着白大褂，一边丢掉手上报废的手套，一边继续让旁边的红姐做实验记录。
    顾衡对着一身血迹都没有处理干净的何妄说道：“没什么不能看的，既然好奇的话，那就走吧，去看看。”
    顾衡当然有一万个理由和借口，让何妄去不了。
    却堵不如疏。
    洗手液清洁完了双手，顾衡眉眼平和，如同一个长者，说话语气也是温和的：
    “里面都是些资料，你可以去看，但是有些东西涉及内部，你知道的，不能说出去。”
    何妄：“我可是基地的副首领，当然不可能做出对基地不利的事情了。”
    “放心，放心。”
    感应灯响起了，穿着黑夹克的高个卷发的男人一马当先的走了进去。
    门合上了。
    顾衡就靠着门，看着何妄懒洋洋的随意翻找着东西，“我只是有些奇怪.....”
    顾衡笑了下，说着：“还是不愿意太相信你的话，我了解你，所以是谁和你说了什么吗？”
    心脏像是被小锤子轻轻的敲打过了一样，何妄从手中随意翻开的一本资料里面抬起了眼睛，
    过分的亮光照射在何妄的面颊处，脖子锁骨的红痣鲜明，他说：“倒是没人和我说什么。是我前几天见着你往这一处地方走，后来我处理了一点事情回来了，见着你好像还在里面没有出来的样子，这不就好奇上了？”
    “我还以为这个地方特殊，能够抓住咱们顾首领什么小辫子呢。”
    随意的说着话，何妄哗啦啦的翻完了手里面的资料，重新插了回去之后，他又拿出了一本，视线顿了顿，看向一边的火盆。
    “顾衡，你这里放个火盆干什么？难道你怕冷，还要烤火吗？”
    “那倒不是，有些资料存放的久了，没有用了就会销毁。我会放灰盆里。”
    “这样。”何妄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之后，又随随便便的翻看了一些东西。
    等着身上煞气浓，外面沾染的怪物血液都彻底的在身上干完了之后，像是已经看累了，他眯了眯眼。
    顾衡一直都随便对方翻看，直到此时在缓缓的问：“你也看了一会儿了，也大概知道这里面资料的布局，你还想看什么？我帮你找。”
    “没什么想看的了，都好无聊，都是些数据记录，你知道的，我对这些东西的兴趣不如直接去找怪物干架来的有兴趣，不过.....”
    “有个事情，我挺好奇的，就顺便在你这里跟着问一下好了。”
    顾衡听到何妄笑了声，那双漆黑的眼睛半眯着看来，“你答应帮秦时那个家伙治疗身体上，因为人造异能而产生的一些机理疾病。这是你当初带小鬼行歌回来的条件......”
    “都这么一段时间了，应该治疗的流程也快要结束了吧？”
    门口的顾衡点了下头，“是快了。”
    何妄：“那么按照你喜欢记录的习惯.....我想看一下有关秦时的治疗记录。这是可以看的吧？”
    顾衡看起来好脾气的笑了笑，“一般情况下是不可以的，毕竟涉及到对方的隐私。只是你是我们基地的副首领，我可以给你浅浅的开个后门。”
    “不愧是我的老同学，好兄弟。”
    顾衡：“不过那些东西不在这个地方。”
    “这个资料库，是已经做好了实验的资料总结。正在进行和预备去做的实验资料，都在实验体所在的实验室。”
    站在门口的男人背脊挺直靠着门，看起来从容又让人觉得有安全感，古铜色的皮肤天然就给他带来一丝丝的力量感。
    他轻轻的抬了抬下巴，指了指他手中的资料，平和微笑说着：
    “还要看吗？如果还要看的话，等你看完了，我们再去看秦时的也不急。”
    “还有个事儿，你说普通人和异能者，会在不受伤的情况下变成丧尸吗？”
    顾衡表情不变，“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的。”
    “这样啊.....”修长指尖捏出来的一丝丝的褶皱被何妄抚平，何妄笑眯眯的把手里面的资料放回原位，“走走走，这些资料我是不感兴趣的，也是我无聊，突发奇想自己会不会突然那变成丧尸，原来不能啊。”
    “啧，算了，我还是对秦时比较感兴趣。”
    “按照我对你的了解，你之前可是个弟控。”
    “你看秦时那个家伙，都想把你弟弟给拐走到自己的窝里住了，你没有给他弄一些‘黑手’吗？”
    他冷淡散漫的眉眼里透着些许看戏打量的精光。
    “当然也用了些手段。”顾衡笑了下，迎接着对方的目光转过身，朝着外面走去。
    何妄跟着，大门在何妄的身后阖上。
    顾衡当着何妄的面重新上锁：“按照我极端一点的治疗，他现在应该活蹦乱跳的出来了，而不是待在营养仓里面，继续实验。”
    “我拖延了治疗他的时间。”
    顾衡眉眼沉稳，轻描淡写说着:“而且他之前的病症会让他的异能会失灵变弱一段时间，身上也会产生疼痛。”
    “按照我正经治疗的手段，他此次治疗是不会疼的。”他继续温声说着：“只是我想，他应该是不在乎这点疼痛，也想彻底根治。所以我放了点见效慢，但是治疗成果会比较好的药——副作用是他的疼痛会乘以十倍产生。”
    何妄眉眼轻轻抽搐了下，看着上好锁往前带着路的顾首领后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还是熟悉的作风啊，他就说嘛。
    按照他老同学的心眼，能知道自己喜欢小鬼的事情，还能拦住自己不去找小鬼碍事，现在也不可能让别人顺风顺水的。
    到了实验室里面，看着营养仓里面闭着眼睛的白衬衫男人，知道他会有多么疼痛后，却是有些幸灾乐祸的勾起了嘴角。
    他自己是不能得到小鬼，不能得到他的小猎人了。
    当初见着顾行歌躲着在秦时的身后，亲密而依赖的靠着他的场景，一直都深深的扎根在何妄的心中，是回想起来就很痛的刺，何妄从来都没有忘记。
    他也永远忘不了当时自己又是怎么样的心情。
    哪怕当时知道，顾行歌是因为被花朵和秦时的手段引导，才有着那样的反应的，可他的心中还是不可避免的泛起了深深浓浓的嫉妒。
    他想要他的小猎人，能够那样热烈又亲密的依赖着自己，喜欢着自己。
    一点点的酸涩蔓在何妄的心头。
    哪怕他知道——他的小猎人，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抬起指尖，心绪收敛，卷曲的头发落在肩膀处，何妄翻看着秦时治疗的数据。
    随后他抬眼又看向顾衡，“你知道的，我也看不懂这些。”
    “顾首领，要是不介意，给你的副手我解释一下这些东西咯。”
    他幸灾乐祸的加重了语气，说着：“尤其是哪些东西是治疗的药效好的时间段，哪些是对方痛苦的时间段。”
    顾衡对那些数据全部都了如指掌，不用过去看，他就指导着对方翻页，随后又抽取了几组数据讲给他听。
    等满足了何妄的好奇心，何妄彻底心满意足的走了之后。
    顾衡重新收拾着上面的数据。
    大型仪器的运作声还在响着，狼尾长度的耳发有一丝不听话的跑出来，顾衡并没有去管，他只是慢条斯理的揉搓了下纸张。
    确认上面没有植物系的异能后，双手交叉的放在自己的下巴处，情绪平和像是死水一样的阖着了眼眸。
    他给那些仓库里的东西上的“保险”，从来都不是一层。
    只有他自己进去拿出的东西，才是“真”的。指纹是拿正确资料的密匙。
    ——何妄手里之前看的那些资料，全部都是生成的虚假数据。
    对于丧尸的问话，顾衡并没有放在心上，何妄有时总会说一些奇怪的想法。
    而一般情况下，正常人类和异能者不会突然变成丧尸。可他说过了……那只是一般情况。
    顾衡又朝着旁边的秦时看去。
    脑子里面飘着何妄玩味念着的称呼。
    “弟控？”顾衡轻声。
    并在心中摇了摇头。
    他从来都不是弟控。
    这不过是他用的身份，他行走在这个世界扮演遵循的身份。
    ——总要给自己设定一点规矩遵守的，不然枯燥等待的日子，太难熬了。
    好在，现在事情的发展，都在计划之中。
    顾衡露出了一点笑。阴郁又沉冷的笑。
    也是他真心实意的笑。
    地板有着一丝丝的反光，那一点属于自己的笑就模糊倒映在了顾衡的眼中。
    他又想起了他的爱人，
    爱人说的话。
    “你知不知道，你真心的笑有点点让人害怕？”
    “为什么让人害怕。”
    “因为，像是个反派。电影和书里面形容的那种。”
    “聪明。”顾衡沉沉笑着，对爱人说：“我本该就是的。”
    “那你呢，你觉得你像是什么？”他又问爱人。
    爱人摇头晃脑的，眼尾三颗红痣随着他的笑，单纯勾人地说：“我呀，我当然是像一个路人甲了！”
    是的。
    本该是的，他的爱人，本该是路人甲的......
    顾衡为他的爱人，逆天改了命。
    “呜——”风在外面刮着。
    离开实验室的顾衡，来到了那间有着石像的屋子前。
    他抬起手。
    抚摸了一下石像的眼睛，又拿着手里面的东西，继续打磨着石像，勾勒着石像人穿的衣服。
    在外面走着的何妄，蜷缩了下自己的手指，眼底对着顾衡的笑跟着散去。
    他陷入沉思。
    他不是随随便便的进入那个仓库的。
    那个仓库里面，绝对还有他不知道的猫腻。
    他想起了那天，在心意被拒绝离开之后。
    少年轻轻软软落在身后的声音，“何妄哥，我想问你一个事。”
    在那软软的一声带着名字的哥里，何妄的心尖都跟着颤抖了下，又无奈恨自己的不争气，只是一声不是哥哥的哥哥，就败下阵来。
    他控制不住转过头，看向了那笑意柔软，看着自己的少年。
    “你问。”他稳了稳声线。
    顾行歌微微的垂着自己的眼眸。漂亮的少年抿着翘起的唇珠，小声迟疑的说着：“你知道，地下实验室里的小仓库吗？”
    顾行歌忘不了那一把锁。
    “我知道。”何妄没去过，却是想知道少年的疑问。
    漂亮的少年，明亮的眼眸轻轻的眨动了几下，他说：“我想知道.....里面会不会有些特别的东西。”
    “比如说......关于丧尸的，研究实验。”
    本该愚笨的少年，却是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何妄哥，我有点害怕，自己成为丧尸。”
    他坦然的，眸色柔软的看着何妄说：“我最近，有点嗜睡，还有一点我说不上来的异常反应。”
    “我想知道，变成丧尸的研究条件里，会不会有喜欢睡觉这一条。”
    “我没有去过里面。”何妄眸色沉了下，喉结吞咽了下，他看着是真的害怕，又强忍着情绪的少年说：“我会看看的。”
    “到时候，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少年便笑了起来，眼眸弯弯的，露出可爱的小虎牙道谢，
    只是一个不算解答的解答。
    可对方的感谢和单纯眸色里漾着的甜笑，让人心坎发软。
    何妄狼狈的垂下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