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交瘁
作者:桃渚   红楼绛珠记最新章节     
    隔壁。
    昭明帝眼珠儿都不错地盯着何医正给太子灌药,然后眼看着太子惨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何医正擦了擦满脸的冷汗,又认真摸了脉,终于敢站起来回太上皇和昭明帝的话:
    “只要挺过接下来的一天一夜,臣保太子必能脱险!”
    昭明帝心头一松。
    而太上早已精神紧绷三昼夜,此刻心神俱松,顿时便觉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
    旁边站着的恪瑾亲王和二皇子同时伸手,一把托住了老爷子!
    何医正连招呼都不用,飞步上前,一把抓过太上的腕子手指摁上去!
    昭明帝紧张地双手握紧了拳头,牙关紧咬!
    片刻,何医正抬起头来看向昭明帝,眼神中有悲哀更有恐惧!
    “怎么样,快说话!”昭明帝急得咬牙切齿!
    何医正的声音直发颤:“回陛下,太上心神失守,心力交瘁,怕是……不大好……”
    众人脸色大变!
    偏这个时候,太上自己悠悠醒转,就势抓住二皇子的手,含笑拍了拍,哑声开口:
    “好孩子,别怕,别怕!皇祖父身体底子好……早年间,皇祖父上山能打虎,入水能擒龙……”
    说着,咳了两声。
    二皇子眼中早就蓄满了泪,这会儿忙自己偷空儿一把抹了,闷不吭声去给他顺背。
    恪瑾亲王挤了笑容出来,刚要开口。
    忽然见太上又抚着胸再咳两声,一低头一张嘴,一口血呸在了地上!
    这下子连昭明帝都吓白了脸,扑过去一把抱住老头儿:“父皇!”
    太上喘匀了气,自己抖着手摸了手巾出来,擦了口角边的血,朝着昭明帝吃力地瞪眼:
    “蝎蝎蜇蜇的做……什么……老子还没咽气呢……”
    二皇子早就哭了出来,抱着他的手连声道:“您就是累了,您别说话了,您歇歇!”
    又转头哭着问何医正,“带来的药呢?你快给皇祖父用药,用最好的!”
    何医正看一眼已经僵硬冰冷成一块石头的昭明帝,忙答应了,又去拿了匣子,乒乒乓乓地翻。
    一时拿了个小瓷瓶过来,端了半茶碗温水,喂了太上两粒丹药。
    昭明帝这才温声开口,劝道:“您才服了药,躺一躺,睡一觉。”
    不等太上颤着嘴唇说硬撑的话,又抢着续道:“母后路上便走得再慢,明儿也就到了。
    “您这样子让她看见,怕不得又是一场大风暴。”
    又靠的近了,小声道,“长安驿目下并不安全。儿臣打算等襄平军到了便开拔。
    “至少不能让母后在此处追上咱们!不然的话,她老人家担心您的身子,必要原地驻扎不许您挪动的!”
    这倒是正经话。
    想一想老妻的彪悍,太上心里一时暖一时怵,这才闭了嘴,点了头。
    众人忙从外头寻了一张差不多的床板来,用几个破凳子架了,铺了二皇子的貂裘披风,扶着太上躺下。
    外头新来的众侍卫都是陶行简精挑细选的,两个节度使带来的亲兵也大多是斥候,都是能干的。
    大家对战场都有预估,带的东西也全。当下齐心合力,不多时,众人便搭起了几座大帐。
    里头还生起了炭火,可比那两间几乎没了门窗的破屋子强多了。
    忙把太上、太子挪进一个帐内,恪谨亲王和二皇子亲自照看。
    又把伤了的侍卫们挪进另一个帐内,何医正和随来的太医们赶忙过去烧热水给他们治伤敷药。
    昭明帝自然占了最大的一个帐子,终于能躺下直一直腰休息片刻。
    陶行简这才进来,悄声回禀:“陶墨盯着那俩呢。那小子花花肠子多,油嘴滑舌的。必定稳住他们。陛下放心。”
    昭明帝闭着眼嗯了一声。
    “周彦虽然一身是伤,但问题都不大。何医正还夸呢,说不愧是百战将军,很会受伤。”
    昭明帝又嗯了一声。
    陶行简看他一眼,犹豫片刻,还是说了:“还有那些杀手……
    “周将军说,不是他们不想留活口,是但凡伤得跑不了的,一定有同伙给补上一刀……”
    昭明帝静静地睁开了眼。
    “……看样子,是死士。”陶行简接着小声禀报,“刚才何医正他们悄悄地翻了两三个死士的尸体。
    “何医正和周将军都很肯定,那些杀手,都来自军中!”
    昭明帝又闭上了眼睛,轻轻深呼吸。
    陶行简还欲再说,昭明帝却开了口:“给他们弄些热汤热水的吃食。不用先给朕,先紧着他们。”
    陶行简忙答应了一声。
    昭明帝顿了顿,方又道:“朕要歇一歇。你等襄平大军到了,再喊朕起身。有人来问,便说朕乏了睡了。”
    这便是要行缓兵之计了。
    陶行简答应着出去,走到二位节度使的帐篷外头,高声喊陶墨。
    陶墨忙放下正在给冯炳喂的水,站起身来,向冯炳云光二人作了个揖,这才应声出去。
    陶行简冷冷地看着他:“你这奴才倒做的好。不给主子做奴才,却去给主子的奴才做奴才!
    “往后你别管我叫师父,记得叫爷爷!”
    冯炳等人在帐内听得一清二楚。
    冯炳登时大怒,支起身子便要张口回骂,却被云光一把按住,朝着他使个眼色摇了摇头。
    冯炳气愤愤地又趴了回去。
    陶墨在外头认罪不迭,又陪笑着问:“师父使唤徒儿什么事?”
    “陛下一夜奔波疲惫至极,如今睡下了。你去里头帐子门口守着去。”
    陶行简背着手吩咐,又叮嘱,“陛下觉轻,起床气又大。你别乱闹动静。果然吵醒了,有你的棍子吃!”
    陶墨先是满口答应,接着又小心问陶行简要去干嘛:“师父有事儿使唤我去,您在帐子里也歇歇不好么?”
    陶行简一口啐过去:“咱家奉旨要去给太上、太子和伤员们熬粥弄饭!
    “就你小子,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我敢让你去吗?!
    “一共就这么点儿口粮,接下来怎么回京还不知道,哪儿就够你这害了馋痨的霍霍了!”
    陶墨见陶行简越说越气地伸手,忙上去一把抱住了他,嬉皮笑脸:
    “好师父,我便再不识数,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胡来!
    “您放心!都交给我!保管给您办得妥妥当当的!”
    陶行简这才满意,骂骂咧咧地走了。
    陶墨长揖到地恭送了他,忙忙地又回身进了冯、云二人的帐篷,小声说了差事,又拍胸脯保证:
    “二位大人也伤了,自是头一拨儿用饭的!小人一会儿亲自送来!”
    二人笑着谢过。云光又吩咐了两个亲兵去帮他的忙。
    等他出去了,云光笑着看冯炳,冯炳也笑着看他。
    冯炳更是得意起来:“此事不论怎么了,只要牵扯不到咱们身上,咱们以后也必有后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