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继续上班
    “是谁同意你们调查金融会议中心开业仪式的宾客？”还没进重案组办公室，陈忠的声音已在门口怒喝。
    声至而人未见。最好的验证方式。
    袁建国脑瓜子“嗡嗡”响。一大早开始，他的手机就没停过。办公室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手机不敢接。
    就算不接电话，他也知道电话内容是什么。只有一件事情，只有一个目的。劈头盖脸的骂。就是这样。作为支队长，作为同意酒鬼调查方案的负责人，他应该预料到会有这么一种结果，但没想到的是结果来得这么快，来得这么猛烈。
    现在，他只能躲到重案组办公室。但没想到的是了，他的顶头上司陈忠直接找到了重案组办公室。
    陈忠的嗓门很大，大到足以将办公室天花板都要掀翻。他平时可不是这样，一向以沉稳内敛为准则，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现在却是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喝斥袁建国，足以证明陈忠的怒火有多大。
    袁建国明白，如果他被陈忠找到，一定会被陈忠撕成肉条，然后架到火炉上撒上孜然粉吃下去。所以袁建国拼命往后躲，往人多的地方躲，希望陈忠看不到他，希望陈忠怒火平息时再来找他。
    但袁建国的希望好像落空了。
    陈忠一进重案组办公室，就直言不讳地向还在办公室的重案组警察下达了命令，“把袁建国找出来。”他一屁股坐办公室最靠门的一张椅子上，就像一尊瞪圆双眼、怒目相向的秦琼、尉迟恭的守门神一样，发誓不找到袁建国绝不罢休。
    于是，在办公室的警察们齐刷刷地把目光落在袁建国身上。他们出卖了他。
    其实这不能算出卖，也不能怪他们。他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是他们的负责人，出了事情，一定得由他来负责。
    袁建国讪笑着，从最后一排的办公椅走了过去。
    “陈局长，有事找我？”他自知心虚，所以语气温和，连大气也不敢喘。
    “你知道从昨晚到今早我接了几个电话？”还没等袁建国回答，陈忠又接着问道：“你知道我接的电话里有几个是骂人的？全是，全部都是。我替我的老祖宗谢谢你，谢谢你给他们一个翻棺材盖起来重新做人的机会。”陈忠不停地敲着桌面。他的手表随着他的手腕不停地抖动，甚至磕着了桌面。
    什么牌子的手表已经不重要了，手表会不会被磕坏也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陈忠的怒火能不能平息。袁建国赶紧吩咐让人端过来一杯茶。
    他希望茶能消火去火，但陈忠连眼角都没有瞥一眼。
    “你知道现在社会上民众的恐慌多严重吗？社会有多动荡吗？青苹果市出了一个屎壳郎侠，专爱打抱不平之事，专杀为富不仁之劣绅，屎壳郎侠，你脑子里是装着屎吗？”
    袁建国不敢吱声。纵然陈忠原先是他的手下，是他的同事，亦不敢辩解。错就是错了，该他负责的就该负责。
    “我问你，为什么要对那些权贵开展调查？”陈忠质问道。
    “三起案件的被害人都涉及了金融会议中心开业仪式。”袁建国把李浩然调查到的资料摆到了陈忠的前面，又把过程简单诉说了一遍。
    陈忠冷笑。“就凭这个子虚乌有的证据，就要给所有人打个电话，调查他们是不是嫌疑人？”
    “我们没有把他们定为嫌疑人啊，只是例行的调查询问罢了。”袁建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只是让重案组的警察逐个打电话让他们提高警惕而已。
    “你怎么不把我列为嫌疑人，不把市长、书记列为嫌疑人呢？”陈忠再度逼问。
    “可是，这三起案件的确跟金融会议中心有关，而且天城公寓凶杀案的被害人陈果果也跟金融会议中心有关。我们也只是履行相关的办案流程，进行相关的调查而已。”
    “调查有很多种方式，而你采取的是最愚蠢的方式。”
    “但这也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袁建国不觉得也有些恼怒。办案而已。工作而已。
    “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保护他们。”
    “保护他们？有人受到伤害了吗？”陈忠责问道。
    好像还没有。从昨天到现在，警方还未收到凶杀案的消息，甚至连小狗小猫失踪案也没有。
    “但凶手一定会在近期有所动作的。”
    “近期？指的是什么时间？两天还是两个月？你想让我们都下不了台吗？”
    袁建国无法回答。他也不确定凶手会不会再度出手。他只是相信李浩然那个酒鬼。酒鬼会出错吗？当然会。那么酒鬼现在已经出错了？他也不敢确定。但不可否认，逐个排查参加开业仪式的宾客，的确是最简单最有效最直接的方法。也不可否认，通知调查这些有权有势的人物，他们会受到多大的压力。对于他，或者对于警方来说，逐个排查宾客，只有害没有利。如果属实，那些宾客一定会引起极大恐慌，如果虚惊，那些宾客也一定会给警方施压，投诉他们浪费警力。
    “凶手是谁？”
    “目前还没找到。”
    “嫌疑人有吗？”
    “暂时还没有。”
    “这么说，引起这么大的反应，一点结果也没有？”
    “目前还没有。”袁建国如实回答。
    陈忠叹了一口气，看着袁建国，脸色好像缓和了一些，“那么，这是你的主意？”
    但袁建国知道，陈忠已下定了决心。他们一起共事多年，他知道陈忠的性格。大雨之后见彩虹。不是，那只是指天气方面的阳光灿烂而已。低头看一眼，其实大雨之后，路面都是坑，而且都是大坑。
    该有人负责的时候到了。袁建国点点头。
    “嗯，我明白了。”陈忠站起身，“每件事情，不管好的，坏的，一定会有人负责的，对吗？”
    “是的。”袁建国觉得眼皮沉重，重得抬不起来。他眼前出现了一座大花园，大花园紧挨着一座大池塘，花园里鲜花怒放，池塘边坐着几个悠闲的钓鱼客。
    “需要我做些什么？比如说帮你叫几个人，然后把你的办公室打扫干净，让给下一个支队长？”
    袁建国的眼前刮起一阵大风，乌云密布，天雷滚滚，要下雨了，下暴雨了。他想。“不需要，谢谢。”
    “明白。那么明天你就可以在家休息了。”陈忠拍了拍袁建国的肩膀，似乎很惋惜地说道，“你为警队做出很多贡献，希望有朝一日再回来看看。”
    陈忠正要往办公室门口走去，忽地从门口冲过来一个人。“你……”陈忠待要斥责，却发现那人竟是王凯。
    王凯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文件夹，脸色匆匆，“陈局，风格宾馆又发生一起凶杀案，被害人的身份已经确定，是参加金融会议中心的宾客之一。”
    陈忠怔了怔，然后面色复杂地看了袁建国一眼。“或许你的办公室先不挪吧，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是有的。”他头也不回转身就走，临走留下一句话：“明天继续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