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烧鸡和好酒
    “这是案件的资料，你要不要……”
    “不要。”还没等刘宇西说完，李浩然立时打断。她的背包里居然抽出的不是酒。资料。
    李浩然心中有些失望。但庆幸仍然大于失望。他庆幸的是刘宇西拿出的不是酒。如果面对一瓶水之星，他还有拒绝的底气吗？他不知道，但很清楚的是，现在绝对有拒绝的理由。
    他已经不是警察，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咨询工作室的一个普通工作人员。他得活下去，那就必须先保证有一份收入。
    刘宇西脸上写满了失望。“我以为你是一个讲正义，讲大局的人。”她咬了咬嘴唇，然后盯着李浩然说道：“这件案子，事关重大，直接影响到全市的社会稳定……”
    “一件枪击案，影响不了大局。”李浩然双手交叉，抱在脑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王凯已经开始全市封锁，并动用全部警力开始调查此案。而你，到这里找我的目的，恐怕并不是谁的授权，而是你自己一厢情愿。”
    “嗯，你说中了。”刘宇西把资料放在桌上，“虽然我找你纯属私事，但我想你应该……”
    “我不应该。王凯曾经是我的师弟，我们一起共过事，所以我很清楚他的能力。至于案件本身，我想这并不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你还有其它事吗？”李浩然最后抛出这句话的意思，显然很明显。端茶，送客。
    但刘宇西好像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连动也没动一下，只是双眼看着李浩然，噙满泪水，就像一颗珍珠在眼眶里滚动，并有随时掉落在地的风险。
    李浩然转头看向别处。他最看不得女孩掉眼泪，尤其是漂亮的女孩掉眼泪。所以，他要假装看不见。看不见。
    “师父。”刘宇西委屈地喊了一声，随后站了起来，就要走到李浩然前面来。
    不管刘宇西是委屈也好，伤心也罢，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李浩然决定先离开工作室。“别，”李浩然摆着手说道，“我还想多活两年，所以，我现在要到外面散心。你最好还是早点回去，再找点资料研究研究，或许很快就能找到线索。再见。”
    李浩然毫不犹豫，起身就朝房门口走去。
    “师父，能不能看在我们曾经为师徒的感情上，就看一眼资料，然后帮我出个主意。”刘宇西赶紧追了上去。
    “不能。”李浩然拉开房门，就要离开。不过，在他关上房门的时候，眼角忽然扫到了在房门口的王源。
    秃顶的王源正坐在门口走廊的一张椅子上，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他满嘴流油，腮帮子鼓得就像嘴里塞进一整只篮球一样，左手抓着的正是一只香气四溢的烧鸡。他看到李浩然从工作室里走了出来，瞪着双眼看着李浩然，就像看着一只怪物一样。抓着烧鸡的那只手，想藏到身后，但已经来不及，只是在空中无助地比划了两下。
    “你想来一点吗？”王源含糊不清地吐出一句话。
    李浩然对烧鸡没什么兴趣，他的目光沿着王源的手往下看。就看了一眼，他的视线就挪不开了。
    王源前面的茶几上，赫然是一瓶酒。酒瓶上几个字尤其刺眼。他忍不住狠狠地咽了咽口水，“水之星。”
    王源居然躲在工作室外吃独食。吃独食他也就不说了，他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他气的是，王源居然在喝酒，而且是喝水之星。这就有点不够意思了。之所以他能够跟王源如此意气相投，也并不是单单因为他是王源的研究对象。王源也是个酒鬼，无酒不欢的酒鬼。所以，他们也算是酒味相投的兄弟。
    有共同兴趣爱好的人，通常都能很快成为朋友。朋友就该学会分享，懂得分享。如果他有酒，哪怕有一口酒，他也会跟王源分享。这就是酒友，关系够硬的酒友。但现在王源居然背着他，居然躲在房门口喝酒？他很生气。生气得就要大骂，然后一走了之，永远不再回到工作室。让他的什么心缘工作室见鬼去吧。让这个丑陋的没有头发的光头见鬼去吧。
    他的心里就是这样想，而且他也很想走。但双腿好像被钉子钉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他想喊两声，问候一下王源的祖宗十八代，以发泄不满，但话出嘴边的时候，好像根本不是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没错，他一点也没听错。
    他听到自己对王源说：“好啊。”
    他居然同意了王源的建议，最不耻的建议。然后他就像一个没有脊梁骨的软骨虫一样，走向王源边上的椅子，坐了下来，提起水之星酒瓶，就往自己的嘴巴里倒。
    “好酒，果然是好酒。”醇厚香甜的味道直冲脑门。李浩然不禁再灌了一大口。
    “好酒当然要跟他人一起分享，分享才是最大的乐趣，你说是吧。”还没等李浩然说完，手中的酒瓶已是被王源一把夺走。
    王源使劲地摇了摇酒瓶。酒瓶里发出“哗哗”液体晃动的声音。还有大半瓶。“这是我的。”王源倒吸了一口冷气，像是有人剜了身上一块肉一样的心痛。
    “你的就是我的，我们是兄弟，还分彼此你我？”李浩然不以为然。
    “嗯，你的就是我的，不分彼此你我。好，这瓶就归你了。”王源很大方地把半瓶水之星塞到李浩然手中，“这只烧鸡也归你，都是你的，统统是你的。”
    李浩然有些纳闷。这好像并不是王源的作风。王源是心理学家，而且是双料博士，学历很高，知识很渊博，但知识渊博和做人是两回事。王源同时也是一个小家子气的人。尤其是在某些方面，比如喝好酒的时候。
    “好吧，你可以走了，早点回家。嗯，我还有点事，等会再走。”王源推着李浩然往外赶。
    “可是，我……”李浩然手里拿着半瓶的水之星和半只烧鸡。
    “没什么可是的了，我真的有点事。”
    “可是，我晚上得住这里。”李浩然已经住在工作室很长一段时间了。他没有家。
    “哦，也是。”王源推了推黑框眼镜，“所以，你要先去哪里呢？”他好像在思索，努力为李浩然找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还没等王源想到办法，刘宇西已经提了背包走出房门，她一眼就看到了李浩然手里的那半只烧鸡，当然还有那瓶喝了一半的水之星。
    “你还没走？”这是刘宇西看到李浩然时的第一句话。
    “你的东西在这里。”这是刘宇西的第二句话，然后她用青葱玉指指了指茶几下面。
    在那一排塑料椅前，有一个浅褐色的茶几，茶几下面赫然放着一包淡黄色的鼓鼓当当的装着烧鸡的纸袋子，还有一瓶包装还未打开的水之星。
    李浩然立马明白王源这么着急赶他走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