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看不起而又得罪不起的人
    “你还没问我的意见。”王凯腋下夹着资料，刚走到办公室门口，身后就响起了刘宇西的声音。“意见？”他有些诧异。
    刘宇西只是一个新手、菜鸟，到重案组还没多长时间，他根本不会征求她有什么狗屁意见。
    “本来我不该说的。”刘宇西说道。
    王凯推开办公室门，“没人强迫你说。”王凯很不以为然，连头也没回，冷冷地回答。菜鸟还有意见，这确定不是来搞笑的吗？
    “我是第一个到达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
    “我说的是临港大楼的杀手所藏匿的地方。”
    “哦。”王凯漫不经心地将手里的资料放在办公桌上，喝了一口茶，“我好像问过与会的同事。”他耸了耸肩，“如果你没参会，那么只能说很遗憾了。况且不管是被害人死亡的案发现场，还是杀手所在的案发现场，签识组都已经报告了。没有发现。”签识组的报告就是权威，还轮不到一个新手来质疑。这是常识。
    “嗯，到现在为止，案发现场的确没有什么发现。”刘宇西强调，“可这个临港大楼案发现场的感觉，给我带一种强烈的感觉。”
    “感觉？办案可不是凭感觉。”
    “但感觉会案件增加突破口。”
    “你这是调查方向的问题。”王凯明显有些不悦。现在还轮不到一个新手教他做事。他是经验丰富的重案组组长。如果不是看她有什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她轰出办公室。
    “我觉得如果一个专业的杀手，假设他很专业，案发现场都处理得这么干净，应该不会留下痕迹。”刘宇西坚持自己的意见。
    “所以……”
    “所以我们把重点放在调查杀手的身份上，会不会跟大海捞针一样？”刘宇西提出问题。
    王凯明白过来，这是刘宇西对自己在会议决定的调查方向提出质疑。
    这是不好的一个苗头。就算是资深的警察也不会对自己的顶头上司当面提出这样的质疑。王凯感觉心里腾起一股怒火。但现在还不到发火的时候，最起码现在不行。得先把门关上，不然他的声音一定会传遍整个大楼。
    “能不能先把办公室门带上？”王凯吩咐刘宇西，尽量用温柔的语气说道。
    刘宇西没有一点迟疑，转身就把门关上。
    “很好。”王凯放下茶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眯着双眼，盯着刘宇西，“你以为你是谁？”声音不大，但充斥着不怒自威的语气。不是不怒，而是他极力压着怒。他应该让她明白谁是重案组组长，谁是重案组老大，谁是重案组的权威。
    但刘宇西好像就一根腐木，就是听不进去他的话。
    “我想从临港大楼调查。”刘宇西很固执，固执得像一头牛。一头漂亮的奶牛。
    王凯想都没想，非常直接干脆地回答，“不行。”
    是世道变了？还是他跟不上社会节奏了？一个00后，一个新手，菜鸟，在重案组待了没多长时间，居然就敢当面顶撞他？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那我找领导去。”
    王凯冷笑两声。“请便。”
    刘宇西转身就走，随手关上门。
    王凯一屁股又坐回椅子上。柔软的椅子立时像个女人的手臂一样环抱着他。在平常，他最喜欢的就是这张椅子。零重力座椅，最舒适的那一款。但现在，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心情不好的时候，当然就会没感觉。任谁被手下气一通，但又无可奈何的时候，都会心情不好。
    “要不是她……”王凯狠狠地一脚踢在办公桌脚。办公桌很结实，居然连晃也没晃一下，只是在桌脚上留下了一层淡淡的脚印。
    还没等他缓过气，门口又响起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他还没说话，办公室门已被打开。
    刘宇西？王凯一愣。
    门口站着正是刘宇西。此时的刘宇西，笑容可掬，点头哈腰，胸口依然抱着那堆资料。
    “你不是找领导去了吗？”王凯诧异问道。
    “对啊，我现在就在找领导。”刘宇西笑嘻嘻地走了进来，随手又关上办公室门。
    “支队长的办公室在七楼上，请便。”
    “我不找支队长。”
    “局长的办公室在顶楼，请便。”
    “我也不找局长。”
    “那你找谁？”
    “我找你。”
    “找我？”
    “对啊，有事找领导，而我的领导就是你。”
    刘宇西笑得很灿烂。说实话，她的笑容真的很迷人。尤其是嘴角的那两个浅浅的酒窝。
    “你还当我是领导？”
    “当然，领导就是领导。所以，我得找你。”
    她的办事风格就是这样反复无常的？王凯表示搞不懂。
    刘宇西把胸前的资料放在王凯的办公桌上。
    “这是什么？”王凯问道。
    “临港大楼的资料。”
    王凯皱了皱眉。
    “这是我花大半天的时间，收集整理出来的资料。这是建筑图，这是线路图，这是安全通道图。”刘宇西一本一本地翻着资料，“这可都是我昨晚一晚没休息的结果。”
    “一晚没休息？”王凯哼了一声，“你是想让我表扬你？”
    “不，领导，我不是一个特别爱慕虚荣，但如果领导一定要表扬的话，我也会虚心接受的。”
    王凯差点将隔夜的饭都要吐出来。他的确是吐了，但不是隔夜的饭，而是一个字，“滚！”
    刘宇西恬不知耻，还笑了一声，“还有可能的话，能不能让我单独开展调查？”
    “让你单独开展调查？”王凯的双眼瞪得很大。一个菜鸟连走路还不稳，居然就想着单独调查？她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全是屎吗？
    “对，我就是想单独调查，如果我有什么发现，一定也会跟你报告。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我们有两个调查组同时进行办案，从统计概率学的角度来看，我们破案的机率将增加一倍以上。”刘宇西挺了挺胸。嗯，她的胸前看似有两根竹子挺立。有一句成语叫啥？胸有成竹？好像是。
    但王凯所关注的重点却不是这个。他所考虑的是这个女人想要干什么？单独调查？
    “领导，我不是对你的工作能力质疑，我只是想尽快破案，况且我也还是重案组的成员，就算是我能破案，也是重案组的成绩，也是你的成绩。你说是吧。”
    “你真的想要一个人调查？”王凯仍然有些怀疑。她看上去很真诚，真诚得免不了让人相信她所说的话。
    “是的，千真万确。我只想为重案组做点事。”
    “好。”王凯终于答应。让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菜鸟碰碰鼻子也是好的，更可喜的是他也不用每天看到刺头包了。多她少她一个样。两全其美。
    “还有，”刘宇西说道，“既然领导同意我的意见，那我所有案件调查所涉及的费用也都可以报销的吧。”
    王凯一愣，顿觉掉在坑里。掉进了刘宇西的坑里。
    “不行。”
    “谢谢领导同意。”刘宇西深深地鞠了躬，居然转身走了。
    “我是说不行。”王凯气得要跳脚，一手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就要往门口砸过去。烟灰缸翻转过来，几个烟头掉在他身上。
    端着烟灰缸的手举在半空中。
    这该死的丫头。要不是她有那层关系，他早就把她踢出重案组，让她永远消失在眼前。一想到这里，王凯更是如梗在喉。
    忽地，他好像闻到一股焦味。一个还留有火光的烟蒂居然把他的衬衣烫出了一个洞。衬衣很贵，很气派，而且还很新。他赶紧扔掉烟灰缸，手忙脚乱地灭掉火苗，怒喊道：“王大顺，王大顺在哪？”他要发火，完全怒了。
    就在隔壁办公室的王大顺打开门，探进一个脑袋，“头儿，有什么吩咐？”
    “谁打扫我房间的卫生？”王凯怒目瞪着王大顺。
    “还是张阿姨。怎么了？”王大顺一脸的懵。
    “这是怎么打扫卫生的？烟灰缸里也不会倒干净？还随处乱放乱摆？这后勤方面不是你在总负责的吗？你是怎么负责的？”
    “这是？”王大顺这才注意到王凯身上散落的烟灰，当然还有那个黑色的小洞洞。他大气也不敢出，一直站在门口不敢动。
    “你是猪吗？还在干愣着？还不叫她过来把这里再收拾一下？”
    “明白，明白，我马上叫她过来。”王大顺立时点头，然后像得了特赦的死刑犯一样长长吁了一口气，飞快消失在王凯眼中。
    “这都是什么人？是猪吗？”王凯又厉声喝斥了几句，发泄了一通。他想要骂的人是谁？最看不起的人又是谁？看不起而又得罪不起的人又是谁？他心里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