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白白从来没有想过，她和路无朽再次相见的时候，她的内心会这么平静。
    在推断出第二个宋予就是路无朽的时候，颜白白也曾恶劣地想，把他带到宋寻白面前，让他和宋寻白当面对质，给他难堪，让他为难。
    可突然的，她又想起了路无朽的那些经历，漫长的岁月里，他反抗，他挣扎，可到了最后，他可能也要和这方天地一起消失。若是她真的要按之前的计划行事，那么，他最后的一段时光，也将在自责、痛苦和内疚中度过。
    何必呢，最后痛苦的不可能只有路无朽，说不明在即将灭亡的时候，她也将在悔恨中死去。
    这么想着，颜白白最后还是打算直接揭穿路无朽的身份。
    “宿主，你这是对自己世界的计划没有信心吗？”颜白白这一瞬间的想法被系统捕捉到。
    “怎么这么说。”
    “如果宿主有信心的话，现在就不会这般行事了。”系统自认为对颜白白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宿主怕自己失败，就把这段时间当成最后的日子在过，所以才没有虐路无朽。”
    颜白白没有回答系统的这些话，她收回自己的思绪，又感受到了强势霸道地搂着她的身体，可却把头埋进在她的脖间，像个雏鸟一样依赖着她的路无朽。
    “好了。”颜白白的语气很平静，她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身体，两人之间刚有些空隙，路无朽却突然发力，再次把她紧紧搂紧怀中。
    “师弟！”颜白白的语气冷了几分：“松开，我还要去给念书师姐拿书，然后赶去卐界山。”
    路无朽依然不动，他温热的体温不断隔着衣料传给颜白白。
    “路！无！朽！”颜白白的语气变得严厉，一词一句地叫出路无朽的名字。
    路无朽抖了抖，后变得僵硬了起来，却还是没有放开，执拗得似乎一放开，就永远会失去颜白白。
    颜白白当然不能继续在这里和路无朽耗下去，她终是叹了口气，声音放软了些道：“要么乖乖的跟在我身后，要么离开这里，不要坏我的事！”
    说完，颜白白也没有再去观察路无朽的情况，她默默在心中数数，只要她数到十路无朽还是这样的话，她不介意用些武力。
    ——
    “臭小子，你还在这里犟什么，还不快快答应下来！”到了此时，嗜炎再也忍不住出声提醒。
    “嗜炎，师姐她……没有打我骂我，也没有驱赶我……”路无朽愣愣道。
    “所以呢？”嗜炎急得跳脚。
    “她说我可以跟着她，我是不是在做梦？”路无朽道：“就像以前的梦一样。”
    “哎哟，不是梦！”嗜炎开始在识海中转起了圈圈：“老夫就不明白了，追求白白的男人那么多，怎么是你这小子……唉，还不抓紧答应白白！”
    “师姐……”
    颜白白在心中数到八的时候，她终于听到路无朽开口了。
    “你的决定是什么？”颜白白问道。
    “师姐，我听你的话。”路无朽回答。
    “听我的话？”颜白白只感觉紧紧束缚着腰身的力道缓缓松开，最后恢复了自由之身，但却跟不上路无朽的思路了。
    “乖乖跟在师姐身后，听师姐的话，不坏师姐的事。”路无朽弯下身与颜白白直视，他发红的瞳孔中的黑气缓缓散去，认真又仔细地缓缓道。
    颜白白想说，她给了路无朽两个选择，要么留在自己身边免得坏事，要么离开妖界，可显然，路无朽只听到了自己想听的。
    “行吧。”颜白白向后上了一个台阶，见路无朽站直了，眼睛还是盯着她，此时眼中弥漫的黑气尽数散去，而头上的魔角和皮肤之上裸露的魔纹却没有消失。
    颜白白转身向身后的书房走去，听到身后紧跟上来的脚步声，顿了顿，还是开口问道：“魔角魔纹能隐藏起来吗？”
    颜白白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到书房快速挑选了几本书，便来到了墨玉桌前，终于看到了挂在墙上的那幅画像，是绝情佛子画的，前妖王王后的画像。
    记住了画像中女子的容貌，颜白白转身，熟悉的没有魔族特征的路无朽便映入眼帘之中。
    “师姐，可以。”这是在回答颜白白刚才的问话。
    眼前人的容貌和印象中两年前的师弟一般无二，干净又沉敛，但脸部却英朗了些，原本淡漠的眼在看着她的时候像饿狼紧盯着猎物，生怕跑了，虽然本人已经在极力掩藏，却还是明显。
    “师弟，你是不是变高了？”
    颜白白心中一跳，后退一步，后臀撞上身后的墨玉桌，桌上笔挂微微晃荡几下，最终还是有一支摇摇欲坠的狼毫掉了下来，发出重重的“啪嗒”声，接着缓缓滚到了桌子中央。
    路无朽上前几步来到颜白白面前，身子微微向前倾斜，双手分别向颜白白身子两侧伸出，形成一个把她围困在桌子和路无朽之间之势，像是路无朽又要把颜白白再次拥入怀中，像是路无朽想弯下腰去亲吻颜白白。
    又来？
    颜白白暗中开始蓄积力量，若是路无朽又想故技重施，她便把人打一顿，不必管两人的实力孰高孰低，颜白白知道路无朽不会对自己出手。
    就在两人的鼻尖快要相碰的时候，路无朽突然起身，向后退了一步，举起手中的狼毫，他笑了笑，道：“是，师姐知道的，我长大了。”
    “长大了，也该变高得再高些。”
    路无朽扫视了颜白白一周，默默移开视线，把手中的毛笔挂上了原先的位置上。
    颜白白有些不适地站直了身，转身去看墨玉桌，又把视线移到了路无朽刚挂好的狼毫之上。
    “师姐，怎么了？”路无朽看到颜白白这样便问道。
    “师弟，你把刚才那支狼毫摘下，再扔于桌上试试。”颜白白伸手划过干净的桌面，道。
    路无朽虽不知颜白白是何用意，也不问，直接照做。
    狼毫被路无朽扔于桌上，狼毫白玉制的笔身与墨玉桌相碰的瞬间发出一声清凉的响声，接着缓缓在桌面上滚动着，直至桌面中央才停下来。
    “再拿一支。”颜白白又道。
    路无朽点了点头，从笔挂上拿出一支笔往桌上一扔，笔又缓缓滚动至桌面中央才停下来。
    颜白白蹙了蹙眉，转头看了路无朽一眼，路无朽明白，又从笔挂上摘下一支笔重复了之前的动作，而这支笔不负众望地之前两只一样，滚至桌面中央便缓缓停下。
    见此现象，颜白白眉头不禁挑了挑，绕了几步来到桌子中间，在桌子边的虎皮软垫凳上轻轻坐了下来，她看着面前的桌子，伸手拿起面前的三只毛笔，检查了一番，没有检查出什么，便递给了对面的路无朽。
    路无朽自然接过毛笔，轻轻地一根一根地挂上，等他再去看颜白白的时候，发现她整个人都趴在了桌面上，姿势略显滑稽。
    “咳咳，师姐可查出什么？”
    路无朽绕到颜白白身边，低眉笑看颜白白把自己的整张脸贴在墨玉桌中央。
    “毛笔的走势明明显示了桌面中央是向下凹着的，可不管是视觉还是触觉，整张桌子就是平的。”颜白白从桌面上站直了身子，她敲了敲自己的腰，语气中满是疑惑：“还真是奇怪，难道有什么细节我还没有发现？”
    这么说着，颜白白的视线又落到了被挂好的毛笔之上，接着又看向路无朽，嘴角勾了勾：“师弟，你扮宋予时头上的那根竹簪呢？”
    路无朽伸手，掌上黑气波纹一动，等黑气散开后，他手掌上便多出了一根竹簪：“师姐莫不是怀疑……”
    “只是怀疑，还不确定。”颜白白说着伸手摸向自己头上的银簪。
    “试试就知道了。”
    路无朽笑了笑，又伸手拿下一根毛笔。
    此刻，路无朽两只手分别拿着毛笔和竹簪，颜白白手中也拿着一根银簪，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同时把手中的东西向墨玉桌上掷去。
    几息过后，竹簪滚落下墨玉桌，银簪也滚至桌延，只有那支毛笔，稳稳地停在桌子中央，就像是磁铁之间的吸引一般。
    颜白白拿起那根毛笔细看起来：“难道是因为这狼毛？”
    路无朽走近，伸手捏出一根狼毛，“噗”的一声，手指上冒出一团黑火，火内的狼毛瞬间灰飞烟灭。
    “只是普通的狼毛。”路无朽得出结论。
    颜白白又把视线转移至手中的毛笔之上：“是手柄上的玉。”
    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测，颜白白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块玉佩便掷向墨玉桌之上。
    颜白白原本只是想着试试运气，如果还是不能得出什么结果的话，她也不必纠结，直接离开便是。令人意外的是，在玉佩飘出去的时候，玉佩与墨玉桌中央就像两块磁铁一般，玉佩直接飞到了墨玉石中央，紧紧地贴合起来。
    就像是火烧得正旺的时候，火苗之上的那股热浪，墨玉桌中央的空间突然变得扭曲起来，一套繁杂的阵法纹路显现而出，整座书房以墨玉桌为中央弥漫出一圈道泽涟漪，涟漪扩散开来，强大的空间法则与时间法则铺天盖地袭来……
    “师姐小心！”
    颜白白早就提起了十二分警惕之心，却不对路无朽设防，在她抵挡住一道空间法则的涟漪之后，腰间突然一紧，整个人便落入了路无朽的怀中。
    “笨蛋！”
    颜白白想要推开路无朽，眼前一阵温和的裹挟着时间法则的道泽涟漪便扫向两人。
    下一刻，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书房之内，而书房也变得安安静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墨玉桌后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像，画像上是一位穿着莲花红裙的灵动女子，她此时正微笑着看着前方，眼波温柔似水，就像是活过来一般，与画外的人对视着，模糊之间，似乎能看到她嘴角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