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后，顾戚白脸色依旧阴沉得像是要滴下水来，他拉开后座的门，将车钥匙抛给顾戚空。
    顾戚空一把接住，自觉地坐到驾驶座，他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低垂着头的顾戚白。
    他心头一紧，这个一向阳光的少年此时眉宇间也爬上了丝丝冷意。
    顾戚空此时的表情和顾戚白难得的如出一辙。
    他握住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嘴唇开合了几下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他轻叹一口气，启动车辆往顾家的方向驶去。
    顾家别墅。
    顾戚白没有说一句话，径直进了书房，顾戚空站在书房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最终还是放心不下，敲响了房门。
    “叩叩。”
    “进。”
    顾戚空握住房门把手，咬了咬牙，一把拉开门。
    “哥。”
    顾戚白此时正坐在书桌前，手指在笔记本键盘上跃动。
    就知道会是这样，顾戚空腹诽道。
    毕竟是兄弟，顾戚空自认为还是很了解这个哥哥的。
    他不善言辞，心里有什么事从来都不会跟身边的人诉说，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自我消化。
    当初父母还有爷爷的离世太过于突然，而那些所谓的亲戚其实就是一匹匹披着羊皮的恶狼罢了。
    而他也只是一个高中还没毕业的少年，除了难过哭泣，什么也帮不上哥哥。
    那时的顾戚白一边要撑起整个顾氏，不让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将爸妈的心血蚕食，一边还得安慰照顾自己。
    那时的他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哥哥也从来不会在自己面前展现任何负面情绪。
    而那时他也天真的认为哥哥很厉害，哥哥根本不会有任何做不到的事。
    可有一天，顾戚空偷偷回家想要给顾戚白一个惊喜，恰好碰到顾戚白小憩。
    梦中的他满头大汗，口中喃喃痴语，床头柜上散落了一瓶白色药丸。
    他偷偷拿了一片去查，才知道原来顾戚白在吃的是安眠药。
    顾戚空继而偷摸去问了跟了顾戚白很久的秘书王跃。
    原来哥哥很早以前就开始失眠，只有吃安眠药才能勉强睡下。
    他犹记得王跃那时语重心长的话语。
    “小少爷，本来这些话顾总是绝不打算让你知道的，可……顾总他真的太累了。”
    “刚接手公司的时候他一个星期可能都睡不到几个小时，查看公司账目，想办法拔除公司的蛀虫，同时还要自学落下的课程。”
    “还……还……”王跃眼中划过一瞬不忍，稳了稳心神继续道：
    “还要将对老顾总他们的悲伤通通藏起来，就连悲伤的时间对他来说都是奢侈。”
    “我告诉您这些，是因为您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希望您能多多关心一下他，他真的……太孤单了。”
    顾戚空沉浸在回忆中，丝丝痛意在胸腔弥漫开来。
    顾戚白今晚很不高兴，但他不会表现。
    所以他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到书房，他就是这样，不会把自己的情绪带给旁人。
    顾戚空敲门进来又不说话，顾戚白合上电脑，捏了捏眉心，隐去眼中的倦色，“到底怎么了！”
    “哥～～～”
    顾戚空猛地干嚎一声，扑到书桌前想要搂住顾戚白。
    顾戚白警觉地向后一退，毫不掩饰眼中的嫌弃。
    顾戚空接触到他的眼神，唇角一撇，满是委屈。
    “站好，有事就说，零花钱用完了？”
    顾戚空趴在书桌上，颓然地抬头，“哥，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早就能自己赚钱了，所以……”
    所以你不用这么辛苦，弟弟已经长大了，能不能把你的压力也分给我一点。
    后面的话顾戚空还是没有说出口，他知道说了也没用。
    顾戚白莫名地看了他一眼，直言不讳道：“就你那点钱？”
    “……”顾戚空被打击得更加颓然地将头耷拉在桌上，压根不想再说话了。
    “真人秀的时间。”
    “啊？”
    顾戚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顾戚白眼眸飘忽，微微偏头重复了一遍，“真人秀的时间。”
    “哈哈哈哈哈，”
    顾戚空从桌上一跃而起，戏谑地打量着自家哥哥。
    “我就说吃饭的时候怎么感觉你这么奇怪呢，是不是放心不下嫂子啊，哈哈哈。”
    顾戚白：……
    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顾戚白瞥了一眼桌上的手机。
    待看清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唇角不自觉扬起。
    顾戚空一看他的表情，贼兮兮地凑上去偷瞄他的手机。
    顾戚白伸手按住他的头，“没事了吧？没事就回自己房间去。”
    顾戚空贱兮兮地笑了一下，故作忧愁地偏过脸，“唉……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体会到什么是有了老婆忘了弟弟的滋味。”
    “滚，”
    “好嘞～”
    顾戚空关上门出去后，顾戚白清了清嗓，这才将手机贴在耳边。
    女孩清冷干净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喂？”
    简单一字，就让顾戚白的心忍不住荡漾一瞬。
    他伸手按住跳动得仿若快了几拍的心脏，尽量放轻语调。
    “嗯，我在。”
    “到家了吗？”
    “半个小时前到的。”
    “不是说今晚要唱歌吗？你一直不打过来，我就来问问。”
    “对不起，刚刚在忙公司的事。”
    “哦哦，那你忙吧，下次再说。”
    顾戚白捏住手机的手指紧了紧，连忙道：
    “已经忙完了。”
    “那……现在唱吗？”
    “好。”
    短暂的沉默后，电话那头扬起舒缓的音乐声，伴随着女孩清透的嗓音传入顾戚白耳中。
    他小心地站起身，生怕多余的声响惊扰了此刻的旋律。
    他轻步走到落地窗前，抬眼看向天际中挂着的那一轮弯月。
    一口气唱了四五首歌后，苏苒短暂停下，喝了一口水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嗓子。
    正想开口问问顾戚白有没有其他想听的歌，听筒中却传出细微却平稳的呼吸声。
    苏苒微微挑眉，他，是不是睡着了？
    想了想，苏苒轻手轻脚地关了灯，将扩音打开放在枕边。
    夜色沉静，安静的房间中电话那边的声音就像是真实地缠绕在苏苒身边。
    不知不觉中，苏苒眼皮越来越沉。
    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