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狼 第二幕 草原(下)
作者:君以兰兮   王朝逐月录最新章节     
    “萧竹?”乞伏司仁笑了笑,“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萧竹,现在你想说你是南陆太子是吗,我好害怕啊,你猜我信不信吧。”
    乞伏司仁显然不信萧竹的身份,他再次发起冲锋,握紧拳头挥出阵阵拳风。
    萧竹没有再选择躲避,紧紧盯着冲过来的乞伏司仁,随着呼吸的节奏不断提速,萧竹的肌肉收缩幅度明显提高。
    两人的身影交错,萧竹再次在乞伏司仁的身上留下一道伤口,而萧竹本人也不好受,他的双臂开始发抖,小腿似乎已经有些脱力,呼吸的节奏也有些紊乱。
    乞伏司仁虽被开出伤口,但这对他而言不过小伤,他转身再次冲向萧竹。
    萧竹迅速做出反应,黑刀支撑起萧竹的身体,萧竹跃到空中,再次劈向冲过来的乞伏司仁。
    舞刀式·攻式·空轮舞!
    萧竹的身体是有缺陷的,很大的缺陷,萧竹无法发挥出自己的全力。正常人一般可以使出自身力量的百分之二十,经过训练后可以达到百分之三十甚至三十五,但是萧竹不行,他只能使出自身全力的百分之十到十五,一旦超过,他的肌肉就会出现蚁噬感,犹如数百只蚂蚁在啃噬他的肌肉。
    基于这样的缺陷,萧竹注定走不了靠力量取胜的道路,所以他所学的一切武技都是在追求技巧,追求四两拨千斤的技巧。
    空轮舞,一种跃至空中靠重力势能转化动能得到力量效果提升的技巧,靠着自上而下的冲击劈砍对手,缺点就是在空中没有借力点,全部动作的力量都要在离地之前发挥出来。
    刀刃劈在乞伏司仁用来防御的左臂上,萧竹再次有了那种熟悉的打铁感,但他的动作还未结束,借着这份刀与肉相撞的反作用力,萧竹再次完成空中变向,这次他改竖劈为横斩,刀刃直指乞伏司仁的脖颈。
    “铛!”
    刀与脖颈相触发出闷响,这种肉体已经完全超越了正常的认知,完全可以说这就是铜皮铁骨。
    砍不进脖颈对萧竹而言还在意料之中,他再次做出反应,借着力量在一旁落地后,他伏低身子,再次冲向乞伏司仁。
    战舞·攻式·提刀斩!
    与空轮舞相反,这一式的力量完全来自萧竹自身,但其用力技巧也有门道,萧竹冲到乞伏司仁面前,小腿发力带动上半身,同时将刀自下而上提起,直逼乞伏司仁面门。
    从空轮舞到提刀斩只用了四五次呼吸的时间,乞伏司仁瞬间反应过来,他没打算防御,而是直接用巴掌拍向萧竹的面门。
    萧竹提着刀飞了出去,而乞伏司仁的下巴也多了一道裂口,最严重的还是他的胸口,一道伤口从腹部延伸到胸口,乞伏司仁右胸的肌肉被切断不少。
    萧竹则是被这一巴掌拍飞出去,用手摆正脱臼的下巴,他的鼻子流出血液,此时他只感觉面前天昏地暗,这一巴掌完全打在他的脸上,但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下巴脱臼对他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你明明可以让你的手下来帮你,但为什么他们只是站着?”萧竹掰正脱臼的下巴,对乞伏司仁问道。
    乞伏司仁站在原地,尝试捂住自己胸口的那道伤口,说道:“因为这是我与你的战斗,我是他们的王,王的战斗不允许被打扰,这是我们北陆人骨子里的骄傲,所以他们不会动手,我也不会让他们动手,他们动手就是对我的侮辱,我也不要以多打一得到的胜利。”
    “你的能力,应该是硬质化单独部位吧,”萧竹笑道,“当你进攻的时候,你就硬质化你的手,当你防御的时候你就硬质化对应的皮肤和肌肉组织,一次能硬质化的部位只有一个,所以当你进攻的时候你就无法防御。”
    乞伏司仁皱眉道:“就算被你看出来了又能怎样?”
    “这说明你还不是无敌的,”萧竹突然大笑道,“你也就是个不完全品,你要是真的掌握符文的力量,我怎么可能伤到你,哈哈哈哈哈哈,猞猁王也不过如此,你也还是会被杀死的,你也只是个凡人,什么夜间无敌,简直要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是吗?”乞伏司仁笑道,随即摆出架势,几次呼吸间,他的皮肤逐渐转化为真正的铜色,从头到脚都流露出真正的金属质感,“我只是没放开全力跟你玩罢了,既然你急着求死,那我就成全你。”
    看到乞伏司仁这副模样,萧竹却没有流出丝毫胆怯,而是大笑道:“是吗,究竟是谁在求死啊,乞伏司仁,你已经是半个死人了,硬质化肌肤,你是要放弃修复伤口的能力吗,那就来比比吧,看看是你的血先流干,还是我先死在你手里!”
    萧竹没有说错,乞伏司仁完全硬质化之后,他的伤口流出的血完全止不住了,而他也放弃了捂住伤口,朝着萧竹直冲过来。
    萧竹也不犹豫,提刀再次冲向对方。
    舞刀式、战舞、轮刀式、游刀式等等各式技巧被萧竹尽数甩出,抽刀、圆舞、月轮、游鱼滑刀,每一式之间的衔接都是无比完美,没有上万次的练习是难以达到如此效果的。
    乞伏司仁则是完全施展出自己恐怖的蛮力,绝对暴力的拳击、掌拍、肘击、膝顶、踢踏,全身都化作武器,完全以进攻作为防御,萧竹完全无法对乞伏司仁再造成伤害,而他自己也无数次被打飞出去。
    这是绝对的蛮力与顶级的技巧之间的碰撞,是两条武道的尽头的对决。
    “杀!”乞伏司仁怒吼着,拳拳带风,每一招都是几乎致命的攻击。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萧竹敏锐地躲开每一次乞伏司仁的进攻,或者卸去乞伏司仁攻击中的力量后再顺势借力发动自己的进攻。
    两人的战斗已经将战场破坏得面目全非,草地在一次次践踏和斩击中变得凌乱不堪。
    这是雄狮与猛虎的战斗,两人的眼中都住着猛兽,在战斗中誓要将对方撕碎,成为自己变强的垫脚石。
    战斗很漫长,但不是不会结束,萧竹的动作停了下来,靠着黑刀勉强支撑着身体。他太多次超越自己身体的极限了,以至于他现在全身肌肉都出现了那种蚁噬感。
    乞伏司仁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虽说没有新的伤口,但原本萧竹留下的伤口就已经十分恐怖了,大开大合的动作使得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
    萧竹的每一次攻击都很有目的性,就是原先留下的伤口,他就是要用自己的力量让乞伏司仁多流一点血,每一次有机会做到这一点时他都不惜以伤换伤,拼死也要让对手多溅一滴血出来。
    而他现在已经达到极限了,四肢的骨头虽没有断裂,但也多出了不少裂纹,这还是他用技巧卸掉了大部分的力量,才保住了自己骨头的完整。至于内脏的保护,萧竹倒是十分谨慎,毕竟内脏比骨头要脆弱得多,也更致命。
    乞伏司仁现在很不好受,完整硬质化对他的消耗非常大,尤其他现在已经失血过多了,几乎随时都会倒下,一旦倒下迎接他的就是死亡。
    北陆的规矩,各旗族长如果只面对一个挑战者,那么其他人就不能擅自提供任何形式的帮助,连加油打气都不行,这就是北陆的规矩。
    乞伏司仁有自己的骄傲,他是一族之长,所以不会把萧竹放在眼里,他不会让手下参与他的战斗,这是他作为猞猁王的高傲。
    慢慢走向萧竹,他不得不承认,今晚很痛快,虽说萧竹不靠蛮力,没有拳拳到肉的爽快感,但这是他难得没有将战斗变成虐杀,也是他难得的受伤,萧竹的打法可以说是难缠到极点,但他就是要这样的对手,这样可以让他挥汗如雨、不顾生死痛快地施展全力的对手。
    擦去嘴角的鲜血,萧竹尝试用颤抖的手再次握紧刀柄。乞伏司仁动了,他走向萧竹,脚步没有很急,越靠近萧竹越是谨慎。
    好几次他都是因为太过盲目的冲刺而被萧竹砍中伤口,现如今这位猞猁王也学会了谨慎。
    “现在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你的武技不错,要不你就跟着我吧,我可以给你一个不错的位置,你可以成为猞旗内在我之下的第一人,我很欣赏你这种人,我不希望有这等武艺的人死去。”
    萧竹搀扶着黑刀站了起来:“你以为你算什么,不就是个人贩子而已,你这种人渣,我怎么可能会屈服啊!”
    “既然你找死,那就不要怪我了!”乞伏司仁再次怒吼着冲向萧竹。
    就在此时,围观的群众汉子里传来乞伏安的声音:“阿爸,我的肚子突然好痛,感觉肠子快要断了。”
    乞伏司仁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看向乞伏安的方向,只见男孩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脸上的五官因为痛苦挤成一团。
    而这一瞬间的愣神,乞伏司仁的全身硬质化解除了,让萧竹抓住了一丝的机会。
    他萧竹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正好相反,他是个很阴险的家伙。
    游刀式·攻式·斩首!
    这是最为暴力的一招,是唯一不借助技巧就能完成的一招,这一招用出来不为别的,只为将目标斩首。
    这一刀终于砍中了乞伏司仁的脖颈,但只是砍中,刀刃没入的一瞬间,乞伏司仁反应了过来,瞬间再次开启硬质化。
    “卑鄙小人,你找死!”乞伏司仁一巴掌抽向萧竹,萧竹被这一巴掌抽得飞了老远,但黑刀还卡在乞伏司仁的脖颈中,萧竹已经失去了武器,赤手空拳的他不可能是乞伏司仁的对手的。
    乞伏司仁对着萧竹啐了一口,没敢取下脖颈的黑刀,他走向乞伏安,想看看自己的儿子到底怎么了。
    但变故再次出现,原先一直昏厥的刘煜醒了过来。
    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的一瞬间,他冲向乞伏司仁,伸手准备抓向萧竹的黑刀。
    这把黑刀既是将乞伏司仁逼上绝路的武器,却也是乞伏司仁如今还能留着一条命的关键,一旦黑刀被拔下,乞伏司仁的血液就会从脖颈的大动脉中喷薄而出。
    萧竹见刘煜做出如此举动,用尽全力大喊道:“不要!”
    但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血液如涌泉般喷薄而出,草地被染成血色。
    萧竹知道了北陆的规矩,自然知道刘煜此时的举动意味着什么,萧竹再怎么发动偷袭也是战场允许的,但是其他人闯入战场就是违背规矩。
    但是出乎意料的,并没有人阻止刘煜的行动,甚至在刘煜完成拔刀之后,也没有人走上来控制住刘煜。
    乞伏司仁惊讶地看着乞伏安,他逐渐发现了端倪,面前的这个乞伏安似乎不是因为痛苦而恐惧,而是因为恐惧,有什么东西让他感到恐惧。
    “啪啪啪。”
    人群之中传来鼓掌声,一个北陆汉子走了出来,汉子身上披着猞猁皮毛制成的袍子。
    “阿樊,你什么意思?”
    汉子没有理会乞伏司仁,而是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萧竹,说道:“欢迎太子殿下来到北陆,真没想到殿下第一个抵达的居然是我们猞旗的领地,真是太荣幸了。”
    说罢,汉子又转向趴在血泊中的乞伏司仁,笑道:“父亲,您挂着‘猞猁王’的名号有多少年了,应该有二十多年了吧,应该已经很累了吧,不如把这个名号让出来吧。”
    乞伏司仁冷笑道:“就算我死了,也轮不到你上位,你不配成为猞猁王。”
    “你已经没有资格决定这一切了,”汉子说着揪起乞伏安,“我的好弟弟,哥哥我也不想给你下毒,但是你不死我就当不上猞猁王,要怪就怪你的母亲把你生下来吧,我也可以给你个痛快,把印子交出来,你可以死得舒服点。”
    乞伏司仁在血泊中奄奄一息道:“乞伏樊,我从未教过你可以兄弟相残,你要杀我,我无所谓,王的命运就是这样,但你为什么要对你弟弟下手,你这样和卑鄙的南陆人有什么区别。”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老家伙,”乞伏樊走到乞伏司仁身旁,一只脚踹向对方的头颅,“我不就是你和南陆女人结合的产物吗,既然你讨厌我阿妈,你为什么要和她生下我,还把她驱逐到南边,要我喊一个跟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阿妈,我喊了三十年,我真正的的阿妈甚至不能知道我长什么样,她到死都不愿意承认我是她的儿子,她说我是个北陆蛮子,她不认我这个儿子,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就因为我流着南陆人的血,你就不愿意把位置传给我,非要传给这个脑残,他都十六岁了,每天都跟个四五岁的小孩一样只会傻乐,就因为我有南陆人的血,你甚至觉得我不如一个脑残,你觉得这对我公平吗?”
    乞伏樊怒吼着,一脚一脚踢向乞伏司仁,对方的血溅到他的身上,他却越加兴奋,声音越来越大。
    “你们都没有活着的必要了,不过有一点,狼主愿意承认我的地位,族内的其他族老也愿意承认我的上位,这对你而言不知道是不是个好消息呢,至少你的儿子帮你的血脉保住了‘猞猁王’的位置,”乞伏樊笑着,又走向萧竹,“大乾的太子殿下,我是狼主派来接您的,不知阁下是否愿意与我前往剑骨城,我能保证阁下的安全,毕竟这是狼主的命令。”
    萧竹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说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杀我,虽说我现在也没能力反抗了,你要想杀我我也懒得反抗了,给我个痛快也不错,反正乞伏司仁死了我也满意了。”
    “不不不,太子殿下,我真的是来帮您的,”乞伏樊摆摆手说道,“我没有参与过我父亲的奴隶生意,你跟我不必有仇,而且我是狼主的人,狼主说过,只要我把你护送回剑骨城,他就公开支持我接替猞猁王的位置,我和你算是利益共同体。”
    萧竹勉强支撑着坐了起来,说道:“你们北陆人现在还不值得我信任,毕竟地上那个人还打算卖掉我,给我一点诚意,让我能信任你的诚意。”
    “殿下想要什么样的诚意?”乞伏樊问道。
    “杀了乞伏安和乞伏司仁,证明你们不是在演戏,我就相信你。”
    “好。”乞伏樊笑着,双手已经变成金色。
    趴在地上的乞伏司仁瞪大双眼,看着乞伏樊的变化,惊呼道:“怎么会,你为什么会掌握那股力量,你明明没资格觉醒。”
    “只有你觉得我没资格,”乞伏樊说着,将乞伏安抓到身旁,对着他说道,“如果你出生在一个普通人家,你就不至于死那么早,但是很可惜,你成为了这个家伙的儿子,所以你必须死。”
    手刀穿胸口,乞伏樊一把抓住乞伏安的心脏,直接扯了出来,乞伏樊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立刻昏死过去,一条生命就这么简单的地逝去了,生命的主人甚至没有死法的选择权。
    轮到乞伏司仁了,这个北陆汉子在确认自己必死的命运时还是流露出了视死如归的神情,闭上眼睛,准备接受自己的死亡。
    乞伏樊没有丝毫犹豫,一记手刀穿透乞伏司仁的胸膛,将对方的心脏整个掏了出来。
    “萧竹殿下,你看我对你可是掏心窝子的诚信,这下该相信我了吧,我真的是狼主派来接你的。”乞伏樊说话时一手把玩着一颗心脏,笑眯眯的脸歪向一边。
    萧竹还是没有完全打消疑虑,又问道:“为什么狼主知道我会来这里,而且你还那么及时地赶到了。”
    “我并不是狼主在各大部落的唯一线人,几乎每个部落都被狼主安插了我这样的人,我只是比较幸运,刚好被父亲安排到这个补给站,所以才能出现在二位面前。”
    “好,我姑且相信你,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带我到剑骨城,最快要几天,我需要治疗,你老子给我打得浑身是伤。”萧竹说着,已经站了起来,虽说有些不稳,但好歹是能走路了。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立刻安排马车送殿下过去,只需要十来天就能到了,我还能安排医师为殿下提供治疗,抵达剑骨城时刚好可以完全康复。”
    “那你就安排吧,我也累了,不想再掺和什么麻烦事了,让这一切快点结束吧。”萧竹说罢,又躺了下去,看着天边升起一道鱼肚白,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明白了,在下这就准备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