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看着儿子已经说不上年少的样子，心里不免发堵。
“也就是没成，不然父亲也好、您也好，都没什么可说的。”齐子睿一副油盐不进的表情，完全没有刚才在齐侯面前的乖觉，反倒是不以为然。
“糊涂！”侯夫人紧紧地皱着眉，“你不知道你父亲最在乎什么吗？！是这侯府的脸面，是他的体面！今日若是真成了，让侯府在众人面前闹出这样毫无廉耻的事，他得扒你一层皮！”
“得了吧，无非是成王败寇，”然而侯夫人的怒气对齐子睿没什么震慑之效，“若真的事成了，大妹妹为了自己的名声也绝不会声张，只会恨透那个玷污她的护卫。”
“你当颜大人和齐子彦是死人吗？！”侯夫人气得有些口不择言。
“颜大人被戴了这么大个绿帽子，脸都丢尽了，他肯定巴不得把这事瞒得死死的，怎么可能出头？至于齐子彦，他算个什么！”在说到齐子彦时，世子最后那点儒雅也消失了，只剩尖锐的恶意和轻蔑。
“你！你不顾惜你大妹妹就算了，你可知她有了颜大人的孩子？！若是事成，那孩子必然是保不住的！”
“这样她才会和齐子彦结更大的仇！最好是不死不休。”
齐子睿明显知情，加上这副理所应当的表现，让侯夫人的心凉了半截。
她从没想过要自己的孩子有多正直，因为会使手段才能在这京城出人头地，但她也从没想过齐子睿如今竟然能使出这样狠毒的手段，去算计一个无辜的女人和未出世的孩子。
然而侯爷说得正是，这手段只是空有狠毒没有脑子，他竟也丝毫没有反省和悔改。
“你若是觉得一个女人因为算计失去了孩子还能忍气吞声，若是认为男人都会因为丢脸，而对正妻被玷污、失去孩子也无动于衷，若是认为齐子彦那样的人就真能任人宰割，那你就错了。”
侯夫人突然感到丧气，连愤怒都弱了下去，只剩下失望和无奈，她抬手止住了齐子睿的辩驳，“你不用与我争了，我看得出，你不信我所说。罢了，你也大了，我也管不了你所有的事了，但你要记住，若是侯爷真的决定处置，我是保不住你的。”
“你的父亲就像狮子，不允许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就算是自己的孩子，也能咬死。”
齐子睿被侯夫人平淡的语气激了一个寒颤，突然感到畏缩，也不再和侯夫人争辩，反而露出讨好的笑意，“母亲不要这样说，我知道母亲是为我好，也一直很在意母亲的教导，我就是被夺了差事有些不平，您别生气。”
侯夫人摇摇头，“行了，我问你一件事，你与那孟长甫联手多次，可摸清了他和他背后之人的意图？”
“他们想针对的是齐子彦身边新的贴身护卫，叫阿九，是个夺姓的罪奴，没查出原本的姓名，杀他应该是为了要掩盖什么、斩草除根。不过是个低贱的奴籍，没什么要紧的。”
“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他为何要谋划这么大的阵仗对此人出手？”侯夫人简直不愿相信齐子睿此话的可笑，她从没认为齐子睿有如此愚蠢。
齐子睿的确不算愚蠢，但他自有的一套逻辑却是大错特错，此时就算想要忍耐，也还是没忍住、小声嘟囔出来，“齐子彦身边的人，能是什么要紧玩意！他也配拥有重要的下属？”
侯夫人没错过这句嘟囔，突然就明白了。她这个往日也算是精明的儿子，如今能干出这遭蠢事，全因为他自认算计的是齐子彦，那个他最看不起、最不许对方抬头的齐子彦。
她无言以对，只觉得自己这许多年，或许真的是做错了。
在世子离开后，侯夫人久久地看着外面已经黑透的天，让一旁的丫鬟菊香不由担忧。
“夫人，您没事吧？”菊香是跟在夫人身边最久的人了，刚才虽不在屋内，但守在门口也能听到一些争辩之声。
“菊香，你说我当年是不是真的错了？”侯夫人的声音冷淡无波，但菊香自然知道其中的万千思绪，“若是我当年能够果断些，子睿可能也不会是如今的样子。”
“我当年就应该想明白的，我既然容不得齐子彦，就注定了往后皆是仇敌，应该趁他还小时就果断取了他的性命，就算为此失了侯爷的欢心又能如何？侯府无论如何也只会有子睿一个继承人了。”
菊香其实当年就是如此想的，但是如今再多想也是无益了，“夫人也不必如此担心，世子虽然会犯错，但并非愚钝之人。”
“是吗？”侯夫人的这份迷茫和失落，或许只有菊香才有机会看到，“可能吧，但是侯爷还能允许他犯多少次错呢？”
“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我和子睿是在跟齐子彦争，只要子睿胜了他，便可安安稳稳地接下这侯府，可最近，”侯夫人闭上眼，眼前是齐宁侯毫无表情的脸，“最近侯爷看着子睿的表情...或许我们都错了。”
菊香十分清楚侯夫人未尽之言，这些年夫人和世子自认完全将齐子彦踩在了脚下，就断绝了他与世子竞争的可能。但从近年来侯爷对世子越来越没有耐性的表现来看，或许对侯爷来说并非如此。又或者说，一旦侯爷对世子彻底失望，那么将现在世子拥有的一切权利给予齐子彦也是轻而易举的。
世子本身立不起来，齐子彦就不会有出局的一天，而偏偏，世子是最看不清这个现实的人。
“若是我来安排，或许比睿儿...”侯夫人的话刚说了半句，便被菊香打断。
“夫人，万万不可，”菊香冒着犯大忌的风险，也必须及时阻止，“且不说现在二少爷在府外，我们出手不便，这样做说不定会更加刺激侯爷，将他推到与我们相对的立场上。”
“若是事成，侯爷便只剩下子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