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生死缘其一
作者:行远子   月汨影最新章节     
    巴掌落于脸上,辛辣一裂为二,脸疼之余,揪心致郁。
    此间暗阁密室,红泥捂着半张脸,屈身跪地,慌怯惊呼,“主子息怒!”
    灯影斜束,幽光笼罩过半张阴郁脸孔,而那半边齿颊顿是麻木,恨不敢,怨无能,只为面前持定之人,一身月白衣,隐匿阴沉恣睢。
    当如红泥乖觉熟谙,亦早悟其阴鸷性冷,喜怒无常,早该避讳,偏偏被那静穆外表所惑。
    此际挨掌吃瘪,就似撞了天荒,头一遭。如她满心委屈,罔顾自伤趋赴千里,待火速赶回金岩,于他面前!
    翘首以待!第一时刻只将那木匣呈上,亦不欺有什么功劳,只祈那双冰霜冷眸,顾视稍留片刻,本心逐愿!
    脸面尽失,一口滞气难以下咽,红泥垂头鼓气,那只攥紧手心似有隐忍。
    萧汨拢袖作声,“看来还不知道错在何处?”
    身侧的书案上亦是搁了那只打开的木匣,尽管内容充实,然那淡漠之人,一下阴郁暴戾。
    “雾鬼,对于出现重大疏漏又冥顽不灵者,该当如何处置!”
    暗中的雾鬼听到自己的名字,当是罅隙现身,忙不迭颔首回道,“属下说不准,还请主子明示!”
    “那好,你与之从坐!”只消冷翠片语。
    雾鬼悸出冷汗,齿颊磕摩,嘴角下垂,觑一眼只见萧汨手里多了一只黑色瓶子。
    他深谙里头是些什么玩意,这厢骇是出声,“属下记得了!那便是折骨断筋废除内力!”
    萧汨不屑一顾,只似霜雪盖竹,覆手便往雾鬼面前一丢,然他雾鬼又岂敢怠慢。
    雾鬼自认倒霉,无奈掏手。
    偏在此身畔拂来一道身影,旋身落定之间,纤细玉指攥紧了那瓶子,妃衣身影屈身即跪,“红泥的驯罚属下代为受过!”
    了是当下撵盖,仰头便倒入口中,然那侧幽影瞬息而过,当是一手阻其手腕,一手抄住喉间。
    红泥惊愕,反身猝扑,身前自被雾鬼撩剑于颈丛,亦是举步维艰。
    “鸾兮,你…何苦如此!”身前只闻萧汨毫无情绪的一声,摄着那双美丽眸子。
    片刻对视,鸾兮红唇翕动,眸中清愁浮氽,却难掩仓颉惶恐。
    此一番千里绝尘,亦是擅离夕北驻地。鸾兮风霜漾在楚眸,无非远虑近忧。
    方才她虽先于红泥见得萧汨,早亦是和盘托出,跪叩相求,可他默不作声,只言让她回去,毕竟北地才是她的重心,萧凛身侧不可少她。
    鸾兮微微摇头,颈子就在他手里轻轻捏着,终然也只够最后求之,“因为她是属下唯一的妹妹。请念在她年少不懂事的份上,饶恕她一次!”
    萧汨嘴角一搐,天生脸白心黑,不下罢手拂袖,只拈回那瓷瓶,那冷眸斜睨过另外两人,“红泥,你连这份觉悟都没有吗?”
    “是,属下知错!可是属下亦不知错在何处!即便要死也想死得明白!”红泥就像那倔强的鹿,睁圆双瞳,涉足杀机而不自知。
    “红泥!这木匣并非祥物!你差一点坏了主子大计。”鸾兮跪转过身,看向红泥,凝眉踌躇,她们皆在生死边缘。
    此番铸成大错,她虽一夕赶至,此刻亦无法替红泥担去责罚。方才他不扼杀她,那只是出于对萧凛的一点点顾忌吧。
    她试探了,当是无法逾越,高山仰止,她们都太过渺小,翻云覆雨一夕湮灭。
    红泥见鸾兮眸中忧色,不免郁闷,她可不惧脖子下的那黑刃,手里暗攒起劲,指尖夹转一枚飞镖。
    “够了,红泥,被你毁了容貌的那个女子如今在黑羽手中,引火烧身,说得就是你了。”鸾兮起身,一声呵斥,她要得是及时止损,足下无过雷池一步。
    她即娓娓然道,“鱼见食而不见钩,木匣应是诱饵,谁入手终然沦为脱罪替身,随着运线中的许成则被抹去,地下钱庄一案所涉,明面上的干系亦被悉数翦除…”
    红泥手间的飞镖顿时掉落在地,失落的肩膀颤而往下,不下屈身冰冷地面,带着无措懊悔,眸中簌簌。
    “姐姐,我只是求胜心切,不想空手而归!我知道你们先前为筹措军饷而四处奔波。我也想替你们分忧。”
    “犯了错就该受罚!无需再说任何理由!”鸾兮从萧汨手里拿过那只瓷瓶,亦是转身步至红泥面前,神色淡如止水。
    绝色容貌之下长袖善舞,胆大心细,玲珑通透以及更胜人一筹的窥视先机变幻。
    “主子,红泥知错!”红泥接过她递来的那只瓷瓶,仰头亦是倒尽。
    片刻但见雾鬼也跟着悄然隐没,然萧汨淡启一声,“等等,雾鬼!”
    “主子。”雾鬼内心深处屋漏夜雨,滴答不安,双膝一沉,俨然等候发落。
    片刻却听那人声息,“让她过来!”
    书汶阁中,萧泙捏着竹笔正埋头疾书,末了提笔收锋,携起纸张,端详细品,自不由捋须点头,那字迹可是龙飞凤舞,简直大师手笔。
    案上翻过一页书的穆云阳,瞄了眼不予理会,只懒得再劳神费力,继续提腕下笔。
    萧泙见没人理睬,正无聊,于是悄然侧移几步,坐到寒影身旁,看着她伏案描画,皴染点墨晕染色彩。
    托腮度量瞅了一会,不由叹道,“姐姐,你的画该是没多大进步,如同我的字一样!”
    “你看此处明明是山,你不画座瀑布体现壮观,反而在旁边画只没来由的老虎,而且这只胖胖的老虎一看就不太聪明的样子!”他伸手指点,眨眼亦是理解不了的神色。
    寒影却只将手臂往案面上一竖,那只被各色墨迹晕染的手心往他眼前摊开,“拿来!将你那印章拿来!”
    “呃!”萧泙一愣,却还是从革带上解下一枚冻玉圆章,往她手里搁去。
    寒影捋一捋玉章上的那缕棕色丝珞,往那丹砂中蘸去,再将那印章按于她的画作角头。
    “你看,此印一出,这不就有了灵魂一样,这幅由呈王殿下鉴赏过的山林虎啸图,堪比价值连城的神作。”寒影拿起这幅画作,将纸一抌不由啧啧称奇。
    “聪明!不过谁来买这幅画呢!”萧泙点头,又不由问道。
    “改天拿去街上书斋试试。”寒影亦如同萧泙方才那孤芳自赏的痴迷神色。
    这边穆云阳见两人对话,不禁摇头叹息,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门口内侍伸头探脑,见萧泙撇手,才敢提步走进。
    “殿…殿下,晋王府送呈过来的帖子。”
    “什么!七哥他不是都成亲了吗?怎么还有帖子!”
    “上回是娶妻,那这回就是纳妾!”寒影撇嘴揶揄。
    萧泙拿来一瞅,转是低声一笑,便将那帖子扇了扇,“原来是晋王妃起头拟了个书画夜会由头!这不邀请我们过去品鉴赏画呢!”
    “那还不是像殿下这种身份的才有资格前去啊。”寒影实不在意,随他如何。
    “这回你得跟着我去,你不是喜欢作画吗?刚好带上这幅画作,要是能够脱颖而出,还可得千金呢!”萧泙似乎饶有兴致,当是命令般的说道。
    寒影卷着手边那幅画作,不免唉声,“那我也没那份闲情逸致!再说我又画的不好!殿下不若带其他人过去凑热闹!”
    “最好过去,上面署名可是我们三人呢!”萧泙亦指了指对面穆云阳。
    “那你倒是可以带上穆夫子随便一幅画作就能拔得头筹了呢!”寒影撇嘴附和。
    “不行哦,里头环节多了,就当是消遣无聊罢了,我们不若过去瞅瞅!没意思当下走人,不迟再去城门喝酒跳舞!”
    萧泙饶有兴趣于是决定,便提笔回了那帖,赶是让人发回晋王府邸。
    这头高墙柳树底下,雾鬼摩拳擦掌,上观天色实也没底,还不是一路盘算,如何带这女子去见那汉子。
    红娘牵线搭桥,对于他一个隐匿黑暗的影卫着实没有经验可谈,上一回风竹镇他请过一回,那可把人害得!
    此一回他总不能明摆着登堂入室生拉硬拿,只可想个文艺法子,那便写了封书信让人转交。
    又坐在马车上左等右等,好一会,总算等来了人。料那女子也不敢懈怠,只够令人唏嘘!
    黄昏赶着马车穿街过巷,待到了那头扶摇水榭的门口,已是月上柳梢,幽树晚花。
    冷漠如他,末了也不免递上一句,“上午有些不快之事,姑娘这会子小心行事!”
    “多谢提点!”寒影则颔首一谢。
    只树荫犄角暗中蛰伏的一对蟹目轱辘一转,挑起手边的担子隐入人烟。
    当步入那方小院,竹影潇潇,琴音空灵,衣袂婉约,一派祥和的月下枫亭晚意。
    可就算做了一路的心理铺垫,还是怕得要命。不敢轻易走近,候在亭子外边愣是待那一曲终了。
    寂寞竹风,漾起瑟瑟凉意,发丝拂过瘦肩细骨,微微屈膝侧身行过一礼。
    只像是看透了她的心事一般,萧汨起身步下石阶,牵过她来,“手怎么这么凉!”睨过那交领衣襟口子的一抹清润细腻,“这身红裾子或可添香盈袖,只这时节看着单薄了些。”
    “可能方才出门急了些!但也没什么,属下并不感到寒冷!”寒影低头唯诺。
    “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无可厚非,我许你怨我!也可抽我两记巴掌!”见她一味垂头疏离,只一把揉住她的腰身,抚摩她脑后发丝,宠溺的目光,像睽隔许久的思念入怀。
    寒影则迷离惝恍,垂着双臂随他入手,失神意远,空望身后竹影浮动,心事怔忡,荼靡顇枯,想开口却无从说起。
    书房那方坐榻,急遽撤身,喉间溢是一声。转是他沿缘斜坐,便是意犹未尽的抚在她背上,肌理如砚蝶骨清透,累累旧痕暗伤难融,皆为他手笔。尤其是肩头叠加突起的一深一浅的两道疤痕。
    而她眷眷闭眸,思绪菀抑,依凭扶栏,手臂交错侧枕于面颊下,任那身后之人乘兴索取。
    萧汨亦有动容,细摩可爱间,薄唇烙向肩处那道疤痕,细密如雨,不遗落一丝一毫的轻轻拓印。
    她只激灵阵阵,心惊肉跳。
    身皆一沉,忍下使她并不好受的那些尽管克制了一半的鸾刀缕切,点逗珠压。
    “其实,这回你真得出了那玉壶关,我便放手任你所往。”他的手心摩挲在暗节,两人的…
    “我…”寒影一声惊魂,以为被试探,“属下…”
    可他也没有真要听她嗫嚅辩白,只一口吻上她的话音,不同以往,却是细腻温柔极富耐心,涓行慢氽,停在她的意识感受中,逐渐体会她的畏惧瑟缩,柔羽般吻落在她眼睫。
    她的颈间亦感微凉,泛着银色光泽的细链被挂入,是一朵银棱雪花坠于眸前。
    可是掌心下的寒影,仍是感到森严鬼祟,那对暗伏的獠牙,不过是防她真的万念俱灰,一朝湮灭!因一时难寻此般替身,无从狡黠作狎。
    譬如对那新近的王妃,他该是待以无限之柔情的吧,毕竟那是个出身高贵众星捧月的女子,岂敢轻易看待。
    而她正好相反,贫瘠凄凉!
    唯有无尽的厄难压得她喘不过气,任人宰割!
    翌日夕落,她与萧泙,以及穆云阳趋车赴了那场书画夜会。
    “不对,这方向不对!难道我们不是去城北的晋王府吗?”寒影瞅起车帘子外的街巷,依稀然察觉马车正缓缓驶离的方向人烟稀少,不禁回身发问。
    “没错!是晋王妃邀约,可那地点正是位于西郊汐河畔的那所抱璞山庄啊!”对面萧泙且是说来。
    “我看一定没什么意思,这不穆夫子都称有事,无意前往呢!”寒影不由认为。
    萧泙不屑,脸色下沉扁起嘴,“他呀,爱去不去,问他借幅画都那么小气不答应,不去拉倒,本王还不乐意跟那个沉闷呆板的人同去呢!”
    “诶,也就只有影姐姐你不嫌弃他了!”他摇头一叹。
    “穆夫子是个认真做事的人,哪有你说的…”亦是一阵勒绳收马,急转之势,颠簸摇晃,只让后台车舆中的两人顿时手脚一慌。
    片刻马车停住,两人立时掀帘张望,只见赶车的莫心正摸着脑袋转过脸说道,“我都在一边走得好好的,对面那辆愣是冲了过来。还好我扭转得快,否则…真是惊险啊。”
    寒影探出身寻迹看去,只见几丈外的草丛里那辆马车,正是撞在了一棵树上,此亦是人仰马翻。
    “且慢!”不顾莫心伸手阻拦,她已跳下马车跑过这处路基,往那丛子里去。
    只见车轱辘,车篷子,横木,箱子之类的散得一地,其中更有人声低低哀怨。往那荒草萋萋中,定睛一找,瞥得一抹瘦小的半瓢身影正斜抱在一只木箱。
    “喂,你没事吧!”寒影凑近弯腰询道。
    而那女子,忙是伸臂轻晃,“应该没事!你能拉我一把吗?”
    “谢谢!”而当那女子起身,忙不迭拍去身上灰尘草叶,但见眼前之景像,才一刻想起,仿佛大事不妙,急急跺脚,“诶呀!这下惨了,马怎么也给跑了!”
    “这让我怎么把货物送去!”且是惨兮兮的嘀咕,那清瘦的脸上愁绪压眉。
    寒影当是莞尔,但见她人完好无事,于是问道,“你哪里人啊!”
    但见着荒郊野外,身边还有人,不远处正停着个马车,那女子不由拊掌说来,“我住的地方吧离这里很远的!”
    “我是送货去抱璞山庄的,绕错了路,马儿走累了发脾气,那会正不受控制的冲了过来!”
    “那个是你的马车吧!”她往侧身指了指,小声问道。
    寒影点头,“你是说去抱璞山庄!”
    “嗯嗯!”她真挚点头,立时指了指身边那只箱子,“那箱子里是我们一家老小糊的灯笼,正是赶去给那边的山庄晚上添补用的!”
    “如果是真的,那把箱子打开!”莫心提步走来。
    “这…”但见那女子为难。
    “不能打开,我们便爱莫能助!”莫心无奈摊手,且对一旁的寒影道,“走吧,寒影姑娘!”
    “可以可以!不过就是些灯笼蜡烛嘛!”她且是嘟哝自言自语,弯腰将那木箱打了开。
    这厢两人与那木箱一起挤在马车后边,而萧泙当是让了个位置坐到前头与莫心挨在一块。
    “对了,你等会怎么回来啊!”寒影只问起对面的她来。
    她撇了只虎牙,弯起笑眸,“哦,寒影姐姐,你喊我晚晚吧!”
    只见那小妮子眨眼灵巧,自是明白她的意思,摆手点头道,“没事,等到了那头的山庄,今儿我哥他们就在那里挂灯笼云幔呢,等会可不就与他们一道回去!”
    她又嘻嘻小声道,“还可以顺带吃些奇珍异果!听说这一回来的人身份都很尊贵!”
    寒影当是说起,“应都是些宗室女眷之流的人吧!”
    “嗯嗯!寒影姐姐看你们的穿着打扮那应该也是了。”她则伶俐一指。
    “我可不是,就是跟随过去凑凑热闹而已!”寒影摆手。
    她转头一瞥,不由猜测道,“这么说是前边那个公子身份不凡了!难怪看着一脸傲气!”
    直待从坡道斗转而下,地势稍显平崮,面前那傍于汐河之畔的那重庭院楼阁,便是抱璞山庄,也日常作为门阀权贵狩猎或出外巡游的停舆驻跸之所。
    各家车舆步辇陆续停驻,仆从仕女也多到分不清哪家是哪家,似乎只有萧泙一行是真的履行轻装简行。
    “诶呀!好多人!”那晚晚眯眼望去,张口惊讶。
    萧泙一脸平静,多见而少怪,“切!可不是嘛!”
    “你也到了,可以过去送你的货了!”他仰首抬眉,提醒她道。
    一路小声不断,这小妮子简直迷糊又聒噪。他负着手不由一叹,“真是领教了你们姑娘家的呶呶不休!”
    只见那晚晚,默声低头瞅着身侧摆在地上的那只大木箱,似乎犯了难,愣愣的没有动静。
    “你可别再指望我们再帮你啊!”萧泙不乐意,一脸嫌弃的说。
    “好了,我跟莫心一起帮她抬进去!”寒影转过身。
    而坐回马车上的莫心,转着手里马杆子露齿笑启,“怎么能劳驾姑娘,不若你跟少爷先去里头吧,这里的事儿就交给我吧!”
    银河西斜,云锦粲月。
    庭院千色彩灯应阶张罗,彩缦蜿蜒逶迤,牡丹芍药各相争艳,香樟楹树自是暗香横桓。
    “启禀王妃,客人陆续已到!正于归真苑等候觐见王妃呢!”亦是有近侍前来禀道。
    白云凝琼貌,明珠点绛唇,绽是勾起渺渺微笑,将那榴色暗花缀绣麒麟纹的长袍一展,娴雅优美,推门而出,立时有等候在外的侍女抬臂作搀。
    萧泙亦先将手中那幅画卷拿给给了点收的女官。倒是那两个女官一见是他,不由掩袖相笑。
    “两位姐姐,可管拿好这幅稀世画作。”萧泙且是小声翼翼的说。
    “是,呈王殿下。”
    正当萧泙伸手递出之际,面前只被一只纤纤玉手将那卷轴拿了过去,转是拉开一睇,旬卯不由噗嗤大笑出声,“还以为是什么大作,泙哥哥你这画得也太潦草随意!”
    “你不懂这叫别具一格,自是不与那些刻板守旧的画作相提并论!”萧泙叉起手饶是说道。
    “你不嫌丢人吗?依我看当属今日最差画作之范畴!”旬卯卷起那卷轴,一脸鄙夷的交还了回去。
    而她笑意满满,勾了勾手指,身畔的侍女立时将她的画作递了过去。
    萧泙气不过,立时也抢过来一瞅,只见石塘质朴湖水菡萏倒也相辅相成。只是又无意瞥见角上赫然落款的名字无法忽视,“啊,是穆云阳画的啊!”
    “嗯嗯!还是云阳哥哥讲义气,一听说我没有赶制画作,二话不说就现场替我画了一幅呢!”
    “那么他人呢?”萧泙脸色一沉。
    “刚才还在我身边呢!”旬卯四下寻眼,末了一刻挥起手臂,亦是可爱笑眸,“在这里!”
    只见穆云阳像是恍然大悟辨识了方位,才就迈步而来。
    然那已经撩手指去的萧泙就差点出声质问,却被先到一步的寒影悄无声息的撇了回去。
    她便是冲这边的几人笑笑道,“我觉得我们的画作技艺上比不了穆大人的,但价值上肯定比的穆大人的值钱!”
    “什么嘛!就这样的送人都没人要吧!”旬卯不禁笑起,刚一想说下去,却想到了什么。
    于是缄口只道一句,“我是身份尊贵的官家小姐,才不与下层女子争辩!”
    遂是拉上一脸迷惑的穆云阳的手臂,往对面去了。
    只是幽暗处的几人正对上眼神,走将开,分头行事。
    “怎么了,小璃!”后头端着茶果的侍女瞅见走在她前边的人端着木盘突然转身迂了回来。
    “没事,我就是肚子突然有点痛,不如你先替我送过去。”愣是将手里的木盘往她手里搁,那侍女无奈,只能腾出另一只手接了下。
    走出垂门的柳璃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此地看见寒影,而她也不清楚对方是否也瞥到了她。
    思量间,便是被人拉至一旁,隐蔽茂密的树丛所遮挡,那亦是姜芄芄,窸声附耳,“箱子已摆入房间,你引她进门就可。”
    寒影未免撞上苏蓝楹,更不想落入她的视线,亦是识趣的往那垂门边隐去。
    只是紧锣密布的花灯照彻之下,繁华盛景嫣然魅惑,几乎有些炫目晃神。一回首却已见那云鬓娥眉的尊贵容颜,近在咫尺!
    “王妃娘娘,万福!”心下咯噔,却只能福身一揖。
    “你就是那与呈王形影不离的干姐姐咯?”苏蓝楹冷眸轻睨,近前妩是一笑。
    “不不,不曾认作干姐姐,不过是呈王府女史而已!”寒影摆手说道,那局促低微的闪烁不由落入苏蓝楹眸子里。
    “那又是专司何职的女史来着?”她撩手疑问。
    然还没等寒影回答,便是兀自笑叹,“哦,不会是那些专门陪玩陪聊的差事吧!”
    “并不是!”寒影低声作答。
    “那就是说,你陪的人不是呈王,而是另有其人对吗?”
    未料片刻沉寂,寒影却凑近一句,“没错!前日晚上我陪的人是萧汨!”
    再抬眸只见那妙容明眸,闪过一丝愕动,无非暗暗切齿,明面依旧牵着半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