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人命关天
“必须要快。”在刑警支队支队长袁建国的办公室，李浩然直截了当地说道。
“你以为我这里是快递公司？还是超市？”袁建国坐直了身体，瞪了李浩然一眼，将桌上的一份资料重新丢到李浩然的前面，“你以为拿了两张纸，就要让我们派出警员保护每一个传说有生命危险的人？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可用的警力，也就是重案组那么几条人，而现在他们又加班加点地跟进案子，我哪还有其它人手？再说了，你名单上的这些人，非富即贵，你要让我逐个通知他们生命有危险，让他们躲起来。万一你所说的都是虚惊一场，那你让我怎么跟他们交待，怎么跟我的上司交待？”
李浩然瞥了一眼袁建国扔回来的资料。那是一份名单，金融会议中心开业那天贵宾到场的名单。不多，三十四人。这个数字很精准。但这三十四个人，都是青苹果市的精英分子，要不手握大权，要不家财万贯。
不过，这只是金融会议中心开业那天所希望邀请的名单而已，实际有没有到场，又是另外一回事。本来，有没有到场，有没有列席开业仪式，只要查看签名册就行了。只是第一本签名册已被陈果果拿走了，而陈果果又死在了她自己的家中。所以，要想得知第一本签名册有谁的名字，要么问凶手，要不就逐个询问邀请的贵宾。
凶手是谁？每个人的脑袋上都顶着一团厚重的迷雾，但邀请贵宾的名单却是实实在在摆在桌面上。
“我觉得凶手马上就要实施下一个目标了，所以我们的动作必须要快。”李浩然说道。
“凶手就要行凶了，是吗？”袁建国把手伸到李浩然面前，气恼地说道，“证据呢？”
“泥粪。”李浩然说道。在稍早时候，他回到人才公园查勘案发现场，发现那里少了一丁点东西。没错，有人在张雪死亡现场捕捉了屎壳郎。一只屎壳郎代表一条人命，那就意味着凶手将会再举起屠刀行凶。可凶手有没有真的捕捉屎壳郎，数量是多少，甚至是不是凶手捕捉的屎壳郎，这些都无法真正确定。这只是推测，而支撑这个结论的，只有陈果果尸体边上出现了一些新的泥粪。
“办案需要讲证据，行动需要走流程。”袁建国坐了下来，端起面前的茶杯，“你也当过多年的警察，工作原则和流程，你应该最清楚。”
“齿轮和传动轴应该是相互匹配的，如果不匹配，就算再高效的传动轴、再精密的齿轮也不可能配合紧密，提高能量利用率。”
“你是说我们之间配合不够默契？”
“不，我想表达的意思，我们应该像朋友一样相互支持，相互理解。”
“我非常赞同你的话，可支持和理解需要证据。你现在就拿这么一份名单，再加一小团泥粪，你让我怎么支持和理解？对了，你怎么不找王凯？”王凯是重案组组长，也是三起案件的专案调查组负责人，理论上李浩然也算是调查组的专家。
“你都不会同意，他会同意吗？”
李浩然说的也是实话。李浩然和王凯不和，袁建国当然也知道。
“但凶手就在眼前，人命关天。”李浩然说道。对，人命关天，与职责无关，与工作无关。
袁建国沉默不语，盯着李浩然。5分钟，足足沉默了5分钟。“这是唯一的线索？”
“目前来看，应该是。”
“这也是你的直觉？”
“也可以这么说。”李浩然坦然承认。
“你的直觉一直很灵验？”
“也不是一直。有时候也会出差错。”
“出了差错，会怎么样？”袁建国一脸的沉凝，指腹敲着桌面。
“你还有两年就退休了。”李浩然提醒。
“我喜欢回北方的老家。我的老家边上有一个大大的池塘，池塘边上还有一个很大的菜园子，菜园子可以种很多花，当然，如果我喜欢的话，也可以种一些菜。有机蔬菜，我老伴最喜欢的。”
“嗯，这个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李浩然轻轻说道。袁建国最大的心愿，就是退休以后回到老家体体面面的生活，照顾家人，弥补多年来对家人的感情欠缺。说到弥补感情，这应该也是国内警察最普遍的想法，加班太多，勤务太重，以至于每个当警察都无法对家人尤其是家人承诺什么。
“可是，如果就凭你这么不靠谱的直觉，没有证据的推测，搞得这么兴师动众，一定会让领导颜面尽失，给警方带来被动局面。很难保证在这种情况下，领导还会心情愉悦、兴致勃发地请你喝茶聊天。”
“我明白。”
“领导一生气，就会提前让我下岗。你知道的，要想过上体面的退休生活，不仅需要稳定的退休工资，还需要清白且没有污点的工作经历。我不想在最后的工作时间里，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我浪费纳税人的钱，浪费本就捉襟见肘的警力资源。”
“我理解。”
袁建国端起茶杯，凑到嘴边，想要喝，却没喝，又把茶杯放到一边，“所以，你还坚持你的直觉吗？”
“我坚持。”李浩然眨了眨眼，然后说道。
“你就是混蛋。”袁建国大声骂了一句。
我就是一个混蛋。李浩然心底泛起一阵心酸，眼角忽然觉得有些湿润。希望这个混蛋的直觉这次是对的。
“滚。”
李浩然提起桌角的热水瓶，给袁建国续上了一杯热水，“小心别烫了嘴。”随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