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痛下决心的张雪
    张雪一回到家，就把家门口给锁了。她的家离人才公园并不算太远，十来分钟的距离。
    她的丈夫龚青仁正坐在客厅看电视，看到张雪慌里慌张的模样，感觉很奇怪。
    “怎么了？见鬼了？”龚青仁问道。
    “我被人跟踪了。”张雪倚在房门上，大口喘气。
    “跟踪？”龚青仁愣了两秒，随即大笑。
    “跟踪？”他重复了一次，“这条消息应该上头条。”客厅里的电视，正播放的是全国新闻。全国各地社会治安平稳有序，一派祥和繁荣的景象。
    “这不是开玩笑。”张雪仍然惊恐未定，理了理额头的长发，不自觉发出一声“哎哟”的声音。
    龚青仁这才注意到张雪的额头出现了青淤，一块不小的青淤。他赶紧站了起来，走向张雪，关切地问道：“受伤了？被人打伤的？”
    “不是。”张雪咽了咽口口水，抚摸着青淤的额头，“摔的。在人才公园。跑步的时候。”一句话，顿了顿，分成了好几句。
    “我的老天。”龚青仁夸张似地张大嘴巴，然后又爆发出一阵大笑，“是被人跟踪的时候摔伤的？”
    “我说过，一定是有人在跟踪我。”张雪有些恼怒，瞪了龚青仁一眼。
    “跟踪你做什么？因为你是女人？”龚青仁上下打量一眼张雪。
    张雪瞪着眼，没有说话。龚青仁的意思她明白。他在笑她胖。如果现在是唐朝就好，说不定她比杨贵妃还要得帝心。但这只是如果而已，她很清楚自己的身材。一白遮百丑，一胖毁所有。所以，她要减肥。
    张雪气鼓鼓地走到沙发边，又气鼓鼓地坐了下来。她跟龚青仁的感情，远比表面看上去的更加复杂。其实也并不算太复杂，他们夫妻关系，只是处于白天是夫妻、晚上是室友的状态。也不知道这种状态是什么时候形成的，有可能是她身材发福了以后，或者她生了小孩以后。总之，以前她们的感情并不像现在这样，最起码在谈恋爱、生小孩前的那几年，总是恩恩爱爱、情深意浓的。
    龚青仁凑了过来，坐在张雪边上，手里拿了一条毛巾和一瓶专治跌打的红花油。
    “给，擦把汗，然后抹抹就好。”龚青仁把毛巾和红花油一起递了过来。
    张雪看了一眼毛巾和红花油，并没有接过来。如果换成以前，或许他就会主动帮她把汗水擦干净，但现在……
    龚青仁瞥了张雪一眼，把毛巾和红花油放在茶几上。“我应该相信你是被人跟踪了。”他正色说道。
    张雪转头，看向龚青仁。
    “毕竟你是一个公众人物嘛，经常上电视新闻。你看。”龚青仁手拿遥控器，把电视转到青苹果市的公共新闻频道。“我倒忘了，今天你又召开了一个新闻发布会。”
    张雪视线转向电视屏幕。这是今天上午开的一个新闻发布会，主题依然是妇女儿童帮扶政策的解读。“民生工程，必须要向市民有所交待……”电视里的张雪，正慷慨激昂地说着话。
    上电视，做节目，情绪很重要。从这一点上来说，她是一个合格的甚至称得上优秀的主持人。但身材上……
    张雪还是一眼注意到了自己的身材，那件黑色的职业西装，衬得她的身材更加臃肿。那套西装是去年刚买的，那时的自己好像还没现在这么胖。
    “怎么样？发布会还算成功？”龚青仁的语气里充满了讥讽的味道。
    “当然。”张雪反唇相讥。她心中的那点刚刚升起的暖意，已完全被讥讽覆盖。现在，她只有怒意，而且怒意正一点一点地积聚。
    “嗯，”龚青仁点了点头，好像并没有发现张雪的不悦的神情，或者说是乐于见到张雪不悦的表情，“听说秘书长一职出现了空缺？”
    秘书长？张雪当然知道这件事。妇女委员会里头的一把手，前任年龄已到，后任正经组织挑选考察，而她，作为副秘书长，还没完全把“副”字拿掉。
    他知道并且也在关心这件事。他是不是关心她？还是别有企图？一定是别有企图。张雪侧着头，看着龚青仁。这个身边最熟悉的陌生人。她想从他的脸上读懂一些，但好像什么也看不出来。
    “没别的意思。”龚青仁似乎清楚她心里所想，“只是想问问，如果让你上位，你会上吗？”
    “当然。”张雪连一秒钟的犹豫也没有，立即回答。一把手，对于她来说，也有可能是权力的巅峰，谁不想呢？她是一个铁匠的女儿，也是一个优秀的女人，当然想用实际表现来证明自己的优秀，出身不代表能力，而权力和职位一定可以证明能力的出众。
    “嗯。”龚青仁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句，“那么你一定就会舍弃家庭，对吗？”
    家庭？事业？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张雪并不这么认为，至少表面上不会这么认为。“我会尽量在事业和家庭之间做一个平衡。做一个让你能接受的平衡。”张雪说道。她的家庭，有一个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丈夫，有一个乖巧可爱、聪明伶俐的女儿，看上去很幸福美满，至少在外人眼里是如此。想到这里，她有些痛恨那些出台考核规定的人事部门，尤其是某位市里的领导。在领导眼里，不完整的家庭就不会有事业上的成功，更不会守牢心中的欲念。所以，领导对单亲家庭或者离异家庭抱有深深的敌意，所以，如果领导不满意下属的家庭关系，就一定不会任用她为一把手。什么狗屁规定？什么领导？她忍不住在心里恨恨骂了一句。所以，她不得不维持家庭，维持婚姻。
    “一个我能接受的平衡？”龚青仁面无表情，重复了一句。很显然，他不太满意张雪的回答。
    他想要是什么？一个幸福的婚姻？还是一个温暖的家庭？张雪有些不明白，幸福的婚姻，温暖的家庭，是靠经济和物质作支撑的，没有她，他还能活得这么滋润？
    “我想我能接受的平衡，应该就是不想整天看到一头猪在我面前晃来晃去。”龚青仁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
    可恶。张雪一下从沙发跳了起来，恨不得撕裂他的大嘴，或者拿一块抹布，或者一双臭袜，或者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塞住他的狗嘴就可以。
    但她还是忍住了。
    身材。身材就是她现在最大的痛点，最大的软肋。她要减肥，她要运动，她要跑步，让他永远闭嘴。
    张雪痛下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