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野鸡宾馆
野鸡宾馆。看上去的确很野鸡。如果不是门口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屁股一样大小的招牌，绝对不会让人联想到这是一间宾馆，或者是民宿。这间宾馆，看上去就是青苹果市偏远山区农村普普通通的一栋二层小土房。之所以称为“土房”，一是因为这栋楼用的建筑材料全部是黄泥土。这种材料在山区很常见，只要在靠山的地方铁铲铲一铲，就能源源不断地获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近年来，由于地方政府整治，已经很少有人用这种材料造房子，所以这二层小土房的年代感很强。二是因为建筑风格很“土”，就是一层再加一层的土方块，像搭积木一样，老式的房子才会用老式的建筑工艺。
但这样的野鸡宾馆生意似乎还挺好，门口居然停了几辆小车。有车就代表就有人，有人就代表有生意。
还没等李浩然走进宾馆，里头已经迎上来一个中年妇女。中年妇女头上扎着一圈蓝底花布头巾，满脸的油脂膏粉，身穿一件大红花衣短袖，下蹬一双红色小布鞋。花枝招展，招展花枝？总之，很是鲜艳。
“两位客官，是住店还是吃饭？”中年妇女很热情，热得有点让李浩然全身冒汗。她好像是老板的妈妈，俗称老板娘？
“如果想住店，我们有的是房间，而且房间隔音效果好得惊人，就算隔壁在唱歌，你的房间依然听不到任何响声。”中年妇女看了刘宇西一眼，笑靥如花。果然是老板娘。
刘宇西脸上一红。
很显然，老板娘是把他们俩人当成忙里偷闲、到荒郊野外偷情的小情侣。
“贵姓？”李浩然也不忙着解释，问道。
“免贵姓薛。”中年妇女一脸疑惑，答道。
“薛宝钗的薛？”
“潘金莲的潘。”中年妇女一本正经纠正。
潘？跟“薛”发音相近吗？李浩然差点要笑出声，但现在好像不是笑的时候。他只知道青苹果市乡下的土音很重，但也没想到重到这种地步。
“好吧，潘女士。”李浩然轻咳一声，“你是这里的老板娘？”
“老板娘？不敢当，只是开着一间小小的宾馆而已。”潘姐好像还很谦虚，但马上转到了她想要的正题，“你们想要开几个小时的房间？一小时60元，价格很公道，很实惠的。”潘姐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而且房间里各种设施齐全，服务到位，一定会让两位满意。”
一小时60元？这价可比五星级酒店差不了多少。但野鸡宾馆的服务和设施能跟五星级酒店相提并论吗？李浩然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只想知道他想知道的事情。
李浩然把问题提了出来。
“陌生人？”潘姐热情如火的脸庞立时转为严寒如冬，“留在这里住宿的，都是陌生人。”她好像已经看出了李浩然不想住宿。
“住宿客人名单记录有吗？”
“没有。”潘姐不屑，直截了当地回绝。
“不可能没有。”刘宇西抢着说道。
宾馆一定会有住宿人员名单，而且必须联网，这是警察局的规定。
潘姐的不屑，换成一副警惕模样。“你们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提供住宿人员名单？”
“警察。”刘宇西亮出了证件。
潘姐虽然不太认识字，但警察证上那亮闪闪的警徽还是认得的，当即又是脸色一变，换上了一副真诚无比的笑容，“是警察啊，我们可没干什么违法的事。你们来干吗了？”
李浩然懒得理她，“住宿人员名单。”
潘姐支支唔唔。
要不就是非法经营，要不就是违规经营。
“警察同志，你也得知道，我们这家才刚刚开业不久，证件之类还在办理当中，所以，我们现在还没，还没有……”
“没有执照就营业？”刘宇西又厉声问道。
“马上就办出来了，马上……”潘姐慌乱地答道。
警察是宾馆酒店类的主要执法部门之一，警察说要整改，宾馆一定就会歇业整顿。当然，这并不是刑警的职权范围之内，刘宇西也无权进行执法，只不过潘姐不知道而已。
李浩然才不管野鸡宾馆有没有营业执照，他关心的是住宿名单。
“我要的是名单。”李浩然盯着潘姐，一字一句说道。
“我没有……”
“你会有的。”李浩然将手摊到潘姐前面，“要不要我提醒一下税务？”
潘姐更为紧张。
李浩然明白她紧张的是什么。警察可以让他们关门，那只是关门而已，税务却可以罚款，大额罚款。
“当然，你也可以提供一下消费记录。”李浩然提醒说道。
潘姐有些为难。提供消费记录，那就意味着要罚款。如果真要给税务部门的话，那就是铁一般的证据。
李浩然看出了潘姐的心思，“我只想查看一下对面凶杀案前后的住宿记录。”
“合兰别墅？”潘姐一声惊呼。
近在咫尺的合兰别墅，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附近的村民一定会传播，而且传播得相当离谱。情杀、仇杀、自杀，什么版本都有。很显然，潘姐也知道这起凶杀案。
潘姐哭丧着脸，“警察已经来过好多遍了，也已经问了好多次了，我们真不知道啊。”
“不知道什么？”刘宇西问道。
“我们不知道也没看到过有什么可疑人啊。”潘姐说道，“他们别墅出了杀人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你们警察这样来来回回，多影响我们生意啊。”
“违法违规的生意。”刘宇西补充。
“再怎么违法违规，那也总比杀人要好。”潘姐辩解。
“名单。”李浩然不想多费口舌。
既然搞清了警察不是来查店，潘姐也坦然了许多，“我会配合你们的，不过麻烦警察同志不要处罚……”
“名单。”李浩然直接打断她的话。他只想要名单而已。
潘姐屁股一转，跑进房间，不多时就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本本子。
李浩然接过本子，翻到前两天的日期。上面密密麻麻记着金额收入，但人员信息没有，什么也没有。
“收入不错。”李浩然合上本子，还给潘姐。“但客人的信息呢？”
“你也知道，”潘姐一脸谄笑。她不笑倒好，一笑，脸上的粉扑籁往下掉。“我们只是小本生意，还没正式开始营业，所以为了方便起见，就没有登记客人的信息。”
“没登记客人信息，你们还敢营业？”刘宇西又要发火。
“我不是说了嘛，还没正式营业，等到了正式营业，一定会把客人信息登记好。”潘姐说道。
“那你们有没有监控摄像头？”刘宇西问道。
“还没正式营业呢，摄像头还没来得及安装。明天，明天，我们就安装好摄像头。”潘姐忙不迭地回答。
刘宇西气得脑门都疼。李浩然倒是见怪不怪，“那你回忆一下前两天有没有可疑的人住过你们宾馆？”
“没有，绝对没有。”潘姐连忙解释，“我已经向警官们回答了很多次。”
“凶杀案发生的当天，使用过的房间给我们看一下。”
“你们还要看房间啊。”潘姐有些意外。
“你最好能想起那天用了哪些房间。”刘宇西恶狠狠说道。
潘姐努力回想，“哦，我想起来了，那天我们用了大概四五个房间，但其中一个房间的客人好像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