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最倒霉的时候
    “一定是狙击枪。”刘宇西的身后又响起了王凯的声音。她转头看向王凯。
    王凯嘴里叼着一根烟，站在舞池边沿。舞池边沿有一圈不锈钢的栏杆，再加以大块的玻璃，构成一道比人还要高的玻璃墙。玻璃墙外，就是足以粉身碎骨的水泥地面。这玻璃墙看上去也足有三四层厚，所以安全方面应该不可能出现问题。毕竟这是酒吧，而酒吧里喝高的人不在少数，喝高闹事的机率很大。
    “只有狙击枪，而且是重型的狙击枪才能发射这么远的距离。”王凯紧皱双眉，凝视着对面的临港大厦。
    “嗯。”刘宇西只是轻声应了一声，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她只是刚入门的警察，而王凯则是重案组组长，资深警察，他犯不着跟她这样的菜鸟说这些。她看了一眼王凯。王凯其实看上去很帅气，年轻朝气，蓬勃向上，很有活力。几乎没有一点瑕疵，应该是很多女孩梦中的情人。如果硬要说有瑕疵的话，那应该是他的鼻子。本来又高又挺的鼻子，略微有了一点变形。那是那个人给他留下的烙印。如果她是王凯，应该也会恨那个毁容的人。
    王凯好像没理会，带着征询的语气，继续说道：“说一下你的想法。”
    “可以到对面看看吗？”刘宇西毕竟是新手，还有很多东西要学，要学的知识并不挑人。有时，也可以从讨厌的人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她还不打算与顶头上司的关系闹得太僵。现在，既然杀手极有可能从临港大厦射击，那么大厦里一定会有杀手留下的痕迹。
    “你确定现在要去？”王凯倒是有点不以为然，“这里的案发现场可能会有更多的惊喜。”
    “可鉴识组的人……”
    “他们应该很快就可以回去吃夜宵了。”王凯轻笑。
    可他的轻笑还没结束，忽地听到一声“当”声。声音既响又脆，脆得几乎将王凯眼前的玻璃墙震碎。
    玻璃墙没碎，而是现出了密密麻麻的裂纹。裂纹的正中，出现了一个洞。拇指一般大小的洞。
    什么洞？弹孔。
    王凯先是一愣，随即大喊：“杀手……”立时扑倒了身边的刘宇西。
    射杀肖小红的杀手居然还没离开，居然还敢朝警察开枪？开枪？这是杀手疯了，还是刘宇西的幻觉？
    刘宇西的身体一下被撞翻在地，手肘好像碰到了坚硬而又粗糙的地面，但没感觉到疼痛，只是感觉到被王凯重重地压在身下。
    是梦吗？不是梦！
    “快走。”王凯一个前滚翻，跳到一个酒桌前，一脚踢翻桌子，利用酒桌的台面作掩护。
    刘宇西趴在地上，反应了过来，看到了另外一张桌子，打算和王凯一样，利用桌面作掩护。可她刚一起身，就忽听得又一声清脆的响声。
    跟刚才的声音一模一样。又是枪声。
    刘宇西大惊失色。很明显，这一枪是朝她而来。
    “不要动。”在台面后的王凯大声喊道。同时，他向酒吧包间里的其它同事大声求援。可他们所在的地方，跟包间还有一段距离，再加上包间的隔音实在是太好了，说不定就算有人拿着喇叭在包间外大喊，就算包间里的人是顺风耳，依然不会听见王凯在说什么。
    刘宇西只能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王凯从怀中掏出手机，按下几个数字，刚想拨打，结果手一抖，手机掉了下去。更不巧的是，由于他们在酒吧舞池边沿，舞池与他们所在的位置刚好有几阶台阶，舞池台阶下，又有一处人工修建的一处小喷泉水池。手机从王凯手里滑了下去，又恰巧掉在台阶边沿，蹦了两下，直接掉到小喷泉水池里。
    王凯傻眼。舞池和他所在的位置很近，近到几乎可以跨两步就可以跳下舞池。但可惜的是，如果他想跳到舞池，势必会将整个身体暴露在台面之外，如果临港大厦里狙击杀手针对的目标是他，毫无疑问，只要他一动，一定就会走向地狱的康庄大道。没有一丝悬念。
    王凯不信，所以他动了一下，或者说是略微探出头试了一下。结果可想而知，当他把脑袋伸出台面零点几厘米的距离，他的头顶立刻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啸声。那是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
    子弹击中了地板和台阶的断面，掀起了一阵灰尘。
    王凯顿时脸色发白，放弃跳下舞池捡手机的想法。只要狙击杀手不走，他必定走不了。他被困住了。
    对于王凯的困境，刘宇西看得很清楚。同样，她也很清楚自己的情况。她比王凯的情况好不到哪里去。她趴在地上，也是一动不敢动。幸好酒吧四周的玻璃墙基座是高约二三十厘米的水泥，而她离玻璃墙基座也是足够的近，这对于不远处的临港大厦而言，基座和地板就形成了一段视线的死角。所以，只要刘宇西保持不动，没有换位置的狙击杀手不可能击杀到她。
    但刘宇西无法保持不动。她怀里还有一部手机。只要她拿出手机，拨打电话求助，就一定能解除他们目前的困境。很令人尴尬的困境，绝对会让警察形象蒙羞的困境。
    掏出手机，拨打求助电话。简单高效，一劳永逸。刘宇西告诉自己，一定要这样做。刘宇西也的确掏出了手机，并且点亮了手机。
    很顺利。很开心。很兴奋。危险马上解除，安全即将到来，杀手要被逮捕，案件顺利侦破。刘宇西按下了几个数字，正要拨打出电话之时，手机屏幕闪现一块白色底框的东西。那是一段文字，手机系统自动跳出的对话。通常手机系统自动跳出来的对话，结果都不会太好。
    实在是很糟糕。刘宇西心中一惊，定睛细看。那是一段小巧的奶油字体。很精致的字体。这也是刘宇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网上下载然后又费九牛二虎之力安装进手机。她对这样漂亮的字体很满意。平常看到这样的字体，她一定会心情大悦。但现在无论多精致的字体，多完美的字体，恐怕都无法引起她的兴趣。
    她把注意力全放在文字内容上。
    文字也不算太长。很快，她就看清了文字，理解了文字的意义。要说理解文字内容，其实这也是很简单的一件事，简单到吃饭拉便便一样。
    但现在对于刘宇西而言，就是一个晴天惊雷，就是一个惊天噩耗。
    “你的手机电量即耗尽，请尽快充电……”屏幕上跳出了一段30秒倒计时。通常倒计时都有60秒，可是当她看清文字并注意到倒计时，已经过去了30秒。
    该死。她连忙划开这段对话，按下拨号键，只可惜的是，电话里还没响起接通的“嘟嘟”声，手机屏幕就出现了一个半圆形的小人。
    小人向刘宇西很客气说了声“再见”，然后就彻底消失不见。
    天啊。刘宇西这才想起，躺在床上追剧之前，手机电量已经不到百分之五。她本来打算在追剧之前充电的，结果一追起剧，完全忘了这件事。
    该死。人倒霉的时候，连喝水都会塞牙缝。现在应该就是她最倒霉的时候。
    该死，真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