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认识家族
作者:杏风桃鱼   鸦啼金井下疏桐最新章节     
    云家的车队离了客栈一路向东。
    许是萧家偃旗息鼓,这一路走的十分顺利。
    虽然云晦嘴上不说,但云桐也能从越来越快的行进速度,感觉到越接近海洲,父亲的归心就越急切。
    为了能快点到达海州,车队不再像之前那样一天停歇数次。
    一连几天除了睡觉前能下来透个气,其余时间都要待在马车里。
    云桐原本以为他们会迅速通过郡府沛南,不做停留。
    谁承想,刚一进城云晦便差人过来说,今天他们要在城中留宿。
    这可把云青玲高兴坏了,原本无精打采的她,立刻来了精神,推开车窗说要看看沛南城与京城有什么两样。
    刚出正月,大街上庆祝开张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店家们的高声叫卖,好不热闹。
    “沛南比盛京还热闹。”云青玲趴在窗口不肯回来,生怕错过一点新鲜。
    文子月不得不抱住她,因为这孩子太过激动把自己摔出去。
    “我们可要住家里的客栈?”坐在一旁的云桐问道。
    一路上,文落寒与文子月姐妹俩轮番给云桐讲述云家与文家的事情。
    云桐方才得知,这沛南城里一半的商户都仰仗文家。
    “正是。”得到文子月肯定的答复,云桐便猜测到他们今日在城中停留的原因,应该就是要见一见文家人。
    文子月将云桐让到车窗旁,和云青玲并排坐:“你过来我指给你看,马上就能看见了。”
    云桐一探头就看到骑马走在前头的文落寒。
    虽然有云晦和花嬷嬷的反对,但文落寒坚持说她在驿站休息了十来天,身体早就恢复好了。
    “再躺在马车里,骨头都要散了。”
    没有人拗得过她,只得由着她骑上马走在队伍前头。
    文落寒听到身后的吵闹声回头看,与云桐相视一笑。
    接着伸手指了指这条街后面平地起的一栋楼。
    “就是那儿了,万里桥。”文子月给云桐姐妹俩介绍道。
    这六层高的客栈,明明还隔着好几个街口,却因为鹤立鸡群的楼高,让人以为近在眼前。
    云青玲忍不住感叹道:“京城可没有这么高的楼。”
    “京城的高楼都在宫里。”云桐虽然住过宫廷里的高楼,也登上过京郊的佛塔,但也被眼前的建筑震惊地说不出话。
    这不是花多少钱的问题,赵光霖将整个盛国的工匠都拉到京郊西山修皇陵。文家居然还找得到能够建筑这种高楼的匠人。
    文子月笑着为云桐解答迷惑:“这楼是我们一位族兄组织修筑的,修了有几年,总算是建成了。”
    “我们今晚可以住在最高层吗?”云青玲满怀期待地问。
    “那是自然。”文子月逗着自己的女儿:“只是到时候你可就不能乱跑乱跳了,小心你一跳就把这楼弄塌了。”
    云桐在一旁忍不住偷笑,谁想到云青玲居然信以为真,进了万里楼之后就一直跟在文子月身边,安安静静的,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
    云桐继续从窗户往外看,注意远处一位身着锦袍的年轻男子骑着高马,身后跟着数十位步行的家丁,浩浩荡荡迎面而来。
    眼看着就是冲他们的车队来的,云桐忙问文子月:“姨母,他们是何人。”
    “文兴岩,我弟弟,你舅舅。”文子月介绍道,“想必是得了信,出来啊迎接。”
    只见那男子骑马来到近前,一张与文子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笑得灿如朝阳。
    “姐姐姐夫,可把你们给盼来了。”
    “兴岩。”云晦的目光扫光他身后大动阵仗的家丁,微微皱了皱眉头。
    文落寒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异母弟弟,道:“一年不见,这万里桥的生意红火到我都吓了一跳呢。”
    “姐姐这是捧杀我呢,我挣的这几两银子还没有您一车香料赚的零头多呢。”文兴岩翻身下马,殷勤地过来给文落寒牵马。
    “姐姐这一趟风餐露宿,委实辛苦,弟弟我特意留了天字第一等的上上房,姐姐可一定要赏光多住几天。”
    文兴岩的声量不小,云桐在马车里听得清清楚楚。
    这阵仗,来者不善啊。
    且不说他们一家本是为祖父守孝回来的。
    这位舅舅,不仅没有顾及此事,甚至连与父亲正经打个招呼都没有。
    围着文落寒大献殷勤不说,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刻意无视云晦。
    要说不是故意的,那这人就是草包一个。
    云桐偷瞄了一眼文子月的表情。
    文子月一脸冷笑,一脸积怨已久的样子。
    “母亲,那是舅舅?”云青玲好奇地问,“他与您长得可真像。”
    “我俩一个娘生的,当然像。”文子月面对女儿撑起一张温柔的笑脸,接着道:“不过,他和我的性格相反,慢慢你就知道了。”
    云桐听到文子月说出这种话,便了然这位舅舅不是个省油的灯。
    “舅舅与父亲关系要好吗?”云桐问。
    “都是亲戚,这自然是不用说的。”
    那就是关系不好了。
    关系不好,又特地带着此等排场出来接人。
    不是示威就是试探。
    云桐忍不住从窗户看出去,想看看父亲怎么接招。
    谁想到云晦朗声道:“街上人多而杂,兴岩你可要好好牵住了你姐姐的马,仔细不要撞了人。”说罢,缰绳一抖,朝前行去。
    文兴岩带来的家丁纷纷让路,垂着手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他。
    “愣着做什么,跟上啊。”文兴岩的语气难掩不快。
    云桐听见路边的商贩与客人正聊着他们。
    “这可是云晦少爷回来了?”
    “可不是嘛,他们还在城门口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他跟文老板一起骑马过来,竟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神仙夫妻一样。”
    “几年不见,怎么瞧着云晦少爷更加俊俏潇洒了。你说说,这都是骑马,怎么云晦少爷就像骑着只麒麟一样。”
    “听说云晦少爷从小住在山里,受仙人点拨,平日里啊只喝露水冲的茶叶……”
    越说越离谱,云桐不禁好奇,她父亲在家乡百姓眼里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可见这人啊,只要起了声望,自然就有拥趸替他抬声势。
    云桐想上辈子她父亲就应该早早的离开朝堂,在赵光霖手下他只能是个不受待见的翰林,在成为朝堂斗争的牺牲品之前,就会自己把自己憋屈死。
    现在这样,虽然不知前路如何,但云桐能感觉到她的父亲此刻要比在京城从容自在许多。
    文兴岩带的家丁,此刻偃旗息鼓,老老实实地跟在文落寒的马匹后面。
    云桐见自己的母亲熟络的与寒暄,这些家丁恭恭敬敬地回话,还时能看到母亲的笑脸。
    再看文兴岩,也是牵着马在一旁赔笑。
    该说他是能屈能伸,还是没有脑子?
    云桐觉得有趣,若是文家的男丁对她们一家归乡都宛如惊弓之鸟,若是回了云家本宅,还不知道有多少热闹可以瞧呢。
    云家的车队行驶在沛南城的大道上,云桐算是彻底见识了自己的父亲在老家的声望。
    不断有各行各业的人,朝云晦驻足行礼,云晦也一一与他们拱手还礼。
    “爹爹好威风啊。”云青玲不由得感叹。
    “这才到哪儿,你们且看着吧。”文子月笑着道。
    只见云晦特意停驻下马,与一位身着锦袍头戴布巾的中年男人,寒暄几句。
    “那是卢郡守的幕僚。”文子月介绍到,“郡守与你们的父亲是一起下棋的忘年交。”
    东海郡守卢庆,云桐想起这个人,几年后的一次沛水决堤,此人去堤上查探时被水卷走了。
    后来卢氏一族牵扯到私吞治水工款,一族人都逃到了南方。
    那幕僚没与云晦说几句话,便离开了。
    再走过一个路口,就到了万里桥的门口。
    从底下往上看客栈,更感到整栋建筑气派非凡。
    车队是从单独的门进入客栈的,避过了人来人往的客栈大厅,直接进了后院。
    云桐在院子里下了马车,环顾四周,虽然客栈的主楼建得惹人侧目,却也未敢使用过多的绘饰。这座院子也仅仅只用了些寻常花草作为点缀。
    整个客栈三面是楼,北面则是客栈的厨房和库房。
    东边的楼显然是用来招待贵客的,有独立的出入口和马厩。
    文兴岩将一家人引上东楼,云桐一边走一边观察客栈的布局。
    起初,楼内的装饰,还有外面保持一贯的朴实风格。
    越往上走,装饰就越精美。走到四楼时,护栏已经从普通的红漆木板,变成了雕花的十二时花草。
    走到六楼,连楼梯口的扶栏立柱上都装饰着青玉雕刻的兽型。
    此处使用了大量布置精妙的琉璃片,仅仅靠着几盏灯火和琉璃片的反射,便将整个楼层照的灯火通明。
    她们刚来到六层,便有待命多时的婢女迎了上来,这些婢女模样标志,身穿丝绸织成的衣裙,面上敷粉点朱,各个都带着热切又矜持的笑容。
    这些婢女步履轻巧,为客人们推开房门时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云桐默然,即使是宫里的婢女宦官也没有此等乖觉。
    客房正当中是一座一人多高的红珊瑚造景,往右走撩开珍珠米串成的帘子,才是见客的地方。
    “来拜见你们的舅舅。”众人落座后,文落寒指着文兴岩道。
    “云桐拜见舅舅。”云桐带着云青玲向文兴岩行礼。
    云青玲显然已经被这满目琳琅惊得说不出话来,不过还是在姐姐的引领下完成了见礼。
    云桐带着她落了座,她还是忍不住伸着脖子去瞧那座巨大的红珊瑚树。
    “姐姐这一双千金,真让人羡慕,不像我就生了一个讨债的小子,还跟块木头一样话都不会说。”
    “怎么不见冲哥儿来?”文落寒道。
    文兴岩只有一个七岁的儿子,唤作文冲。
    刚刚在马车里文子月已经与她们将文兴岩的情况说了个大概。
    “那小子在海洲陪老太君呢。”文兴岩口中的老太君便是云晦的祖母,云家的文老太君。
    “他跟四表兄家的桢哥儿如今玩得好,老太君就经常留他住在云家。”
    云桐觉得文兴岩这话有些牵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口中的云桢今年才四岁。
    小孩子见风长,一年变个样,七岁孩子和四岁孩子玩得投契,云桐倒是好奇起来是怎么个好法。
    这些天文子月将云家会见到的人一一与姐妹俩介绍过。
    文兴岩口中的四表兄,就是云桐隔了一房的四叔云玄。
    文老太君一辈子只得了云涛、云浩两个儿子。
    云浩便是云桐的祖父,云晏与云晦的父亲。
    而云涛也已故去,膝下只有二女一子活到成年,两个女儿云如云余都已远嫁。
    儿子云玄至今没有娶亲,身边如今只有一个丫环抬做的姨娘。这位姨娘很是了得,给云玄生了一个女儿云梦阑和一个儿子云桢,还养大了云玄另一个难产而死的侍妾留下的双胞胎女儿云梦瑚和云梦情。
    这些孩子都是云晦进京以后才出生的,因此文子月对他们了解也不深。
    只说云玄这位姨娘是逃难来的流民,连姓都没有,连名字都是云玄取的,唤作清游。
    “她的脾性很好,与我和你母亲关系都不错。”文子月是这样评价的。
    虽然公子钟情于自己的丫环,并将她收为妾室,长相厮守也算是一段佳话。
    但云桐记得文子月隐晦地与她提过,她这位四叔云玄,想娶一个文氏女做正妻,以博得文老太君的青睐。
    加之今日文兴岩对他们一家多有挑衅,言行举止的细节也不友善。
    恐怕不是文冲和云桢两个孩子投缘非要住在一起,而是大人寻了个机会方便眉来眼去吧。
    没想到距离海洲还有八百里,云家族人便已开始试探他们。
    “姐姐,别光顾着问。我还没给两个外甥女儿见面礼呢。”文兴岩夸张地拍了两下手,“把云家姑娘的礼物拿上来。”
    一个婢女捧着一方乌木匣子,翩然来到文兴岩身边。
    “给两位姑娘送去。”
    婢女听令将匣子放在云桐与文子月座位之间的桌子上,接着恭敬地退了下去。
    云桐突然意识到,从刚刚就萦绕在她心里的那股违和感是从何而来。
    这万里桥里的婢女笑起来怎么都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