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穆舍把自己喝吐了两回，才好不容易送走了王老板，他半靠在饭店包厢的墙上，费力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到柳依依一个小时前给他发的一条微信，问他忙完了吗？
    穆舍强撑着一丝理智，回了一条消息。
    杨远征送完王老板回来，就看到穆舍这副模样，赶紧上前搀扶着他。
    “穆哥，我送你回去吧！等下回家记得吃点解酒的药。”
    穆舍用尽全力挣脱了出来，一手扶墙，重心不稳地踢了杨远征一脚，还差点儿给自己摔了。
    “怎么啦穆哥？难道我刚才酒桌上说错话了？”杨远征不仅没躲，又赶紧上前搀扶着穆舍。
    “这一脚，是你早上给我乱送东西的后果。春节七天，你给我好好加班。”
    “穆哥穆哥，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吧！”杨远征知道穆舍说一不二，这个春节他指定要惨了。
    “怎么滴？不服气？知不知道为啥惩罚你？”穆舍说着又扭着身子要踢他。
    “知道，知道，咱们赶紧回家吧！春节我不要加班费，好好将功补过。”杨远征明白他今天早上的那件事算是搞砸了。
    杨远征好不容易才把穆舍送回家，又扶他在沙发躺好，给他吃了解酒药才放心离开。
    临关门了，杨远征又回头问穆舍，“穆哥，你说你醉成这样，嫂子不得心疼死呀？要不要我去帮你接她过来？”
    “滚回去睡觉去！”穆舍有气无力地骂了杨远征一句。
    “好心当成驴肝肺，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随着门锁的关闭，屋里又重新陷入安静。
    因为醉酒的原因，心跳声格外清晰有力，在这寂静的夜晚，他只觉得孤独，白天她还坐在这里，如今又剩下他独自一个人，穆舍想着拉过她用过的靠枕，紧紧搂在怀里。
    酒未醒，思念更甚。此刻的穆舍顾不了许多，他拿起手机忍不住拨了电话出去。
    就在穆舍等的有些着急的时候，柳依依终于接了电话。
    “喂，你回家了吗？”
    “嗯！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我手机在卧室充电，刚陪我妈在客厅看电视。你喝酒了吗？”
    “就喝了一点点，今天有些晚了，明天我再过去找你。”穆舍不想让她看到自己醉醺醺的模样。
    “嗯！你有事不用特意过来找我，还有三天过年，这几天你应该会比较忙！”
    “ 是有点儿忙，这次的病毒来势汹汹，不少人开始囤物资，加上过年采购，比以往忙了很多，有的货都断了，明天还要想办法找渠道采购。”
    “那么严重？我看新闻只觉得离自己还远，那我明天也去屯点物资。”
    “你要什么，明天早上我给你送过去。”
    “不用，楼下随便买点儿就够了，我妈也准备了不少年货了。”
    “我好想你，虽然才分开几个小时，我就已经快受不了了……”
    “我也想你……”柳依依听着听筒对面略带撒娇的声音，忍不住做出回应。
    “依依，我太开心了，真的。等年前这几天忙完，我正式去你家拜会阿姨吧！”
    柳依依心中一惊，连忙出口拒绝，“是不是太快了？还是等明年再说吧！”
    “明年就明年，傻瓜，再过几天不就到明年了吗？”
    柳依依顿了一下，“我的意思是等我明年毕业之后再说。”
    到那个时候，困扰她对未来规划的事，也该尘埃落定了吧！
    “不行，我可等不了那么久。过几天我就要去吃阿姨做的饭，跟你抢糖醋排骨，哈哈！”
    看来穆舍在她不在家的时候，是没少来，不然怎么连她爱吃糖醋排骨的事都知道。
    柳依依知道他喝多了酒，也不跟他计较太多，好言好语地哄着他，让他赶紧挂了电话早点休息。
    第二天柳依依是在妈妈的大嗓门中醒来的，柳依依拿过手机一看已经八点多了，手机有穆舍的未读微信，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
    一张图片是拍的她家门口，堆放了一堆物资，看上去有牛奶，水果，肉和蔬菜。
    还有一条消息：我今天要出市一趟，你们尽量不要去人多的地方了，要是必须出门记得戴口罩，箱子里准备了。
    柳依依穿了睡衣出了卧室，才听清妈妈在跟弟弟说什么，原来妈妈早上准备下楼散步，开门发现门口放了这许多东西，怀疑是不是别人放错了？
    “没送错，是我买的。这不是怕过几天万一疫情又严重了，有备无患吧！”柳依依赶紧解释道。
    “这孩子，你买这么多干嘛？我们三个人才能吃多少呢？我都已经备好了年货。”
    妈妈一边招呼着柳浩宇往屋里搬东西，一边唠叨着，“你花钱太大手大脚了吧！这个季节的草莓多贵呀！你一买就是两箱。”
    柳依依心虚地不敢作声。
    柳浩宇搬着牛奶进屋，看着柳依依面色发窘地站在客厅里，又凑过来小声说，“我准姐夫想的就是周到呀！连消毒液和口罩都给我们准备了。”
    柳依依瞪了他一眼，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一整天，柳依依做事都是心不在焉的。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手机却一直没动静。
    她忍不住给穆舍发了条消息，问他回来了吗？
    却迟迟没有回应。
    终于在柳依依熬到十一点的时候，穆舍回了电话过来。
    “睡了吗？我今天没回去，远征和我都喝了酒没办法开车。”
    “刚忙完吗？你醉了吗？”
    “没醉，本想着今天早点忙完回去找你的，唉！”
    “没关系，后面几天有的是时间。”柳依依听出来他说话有一点口齿不清。
    “那你早点睡吧！明天回去了我去找你。”
    穆舍挂了电话，匆忙往洗手间冲去，里面立马传来他呕吐的声音。
    杨远征晕乎乎地起身给他倒了一杯热水，递了进去。
    “穆哥，都喝成这样了，还不忘给嫂子汇报行踪呀！”
    穆舍接过水杯，漱了一下嘴巴，“你个单身狗懂什么？过来扶我回去。”
    杨远征费力地搀扶着比他高了半个头的穆舍躺回床上，很快便传来他平稳的呼吸声。
    腊月二十九。
    春联已贴，过年的食材已经全部备齐。但这个春节，注定与往常不同。
    新闻里到处都是武市要封城的消息。柳依依一大早右眼便不停地跳动，她没由来地觉得有些心慌。
    忍不住给穆舍打了一个电话。
    “起床没？”
    “已经在回去路上了，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
    “那我不影响你开车了，到了记得跟我发个消息。”
    “没事儿，是远征在开。今天超市那边还有一堆事儿，我要晚点儿才能去见你。”
    “嗯！一定要注意安全啦！”
    挂了电话。
    “穆哥，你跟嫂子感情真好，昨晚上你做梦还在喊‘一一别走’，啧啧！”
    穆舍一巴掌拍到杨远征头上，又觉得他不像胡说，毕竟他还不知道柳依依的名字。
    “哎呦，我可是在开车，刚才嫂子打电话怎么说的，要你注意安全。”
    “那就闭嘴好好开你的车。”
    杨远征不敢再挑战他的底线。
    柳依依家里亲戚不多，为过年该做的准备已经全部做好了，武市封城的消息让人们人心惶惶，柳妈妈也不再下楼散步了。
    柳浩宇拿着手机，时不时抛出一条最新消息，更让柳依依坐立难安。
    她把手机留在客厅，起身回到卧室，拿出笔记本准备转移一下注意力，可惜脑子一片混沌，始终静不下心来。
    看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了，她用笔记本登了微信，问穆舍到哪里了。
    很快穆舍回了消息过来说，还有两个红绿灯就到了。
    她这才安下心来。
    到了晚上九点，穆舍依然没有打电话过来。
    柳依依猜到他肯定又是忙得脚不沾地，虽然有些小小的失落，还是体谅他的不容易。
    “我感觉有些不对，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头也有些疼。”穆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办公室。
    杨远征扒完最后一口凉掉的米饭，口齿不清地说：“是不是下午卸货累的了？你赶紧吃饭吧！已经凉了。”
    已经腊月二十九了，有部分员工急着回家过年，又加上对疫情的恐慌，纷纷来请假，穆舍没法儿也只能和杨远征顶上，两人理了一下午的货，还全是米面油这样的硬货。
    “放着吧！感觉吃不下，我怀疑自己发烧了。”
    “不会吧？穆哥，这个时候你可千万别吓我。”杨远征从椅子上腾了起来。
    “你去帮我找个体温计去。”
    杨远征出门找了个体温计给穆舍送过来，又拿着冷掉的盒饭出去用微波炉加热了一下，顺便帮他接了一杯温水。
    “喏！帮你加热过了，我自己都懒得走这几步去加热，腿实在太疼了。”顿了一下又说，“有五分钟了吧？拿出来看一下。”
    穆舍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温度计，39度。
    “怪不得头重脚轻的，果然发烧了。你赶紧戴着口罩回去吧！别和我待在一个屋了。”
    杨远征捡起他丢在桌子上的温度计看了一眼，“我天！39度了！你家里有退烧药吗？现在药店都关门了吧！要不要去医院？”
    穆舍扒拉着米饭，口齿不清地说：“现在去医院，是怕吓不到别人吗？我记得家里是有退烧药的，等下回去吃点，明天看情况。”
    “要不要我开车送你？你现在还能开车吗？”
    “算了，别万一我真的倒霉，再传染了你，我们俩都倒下了，超市怎么办？明天另外两个超市，你也记得再过去看看，我怕那两个经理会有疏漏，做事还是不够细致。”
    “放心吧！穆哥，明天你好好休息，别自己吓自己，可能是你昨晚上踢被子着凉了，我半夜醒来看你被子都在地上。”
    “嗯！你先走吧！我吃完就回去了。明天在群里提醒所有员工都带好口罩，做好防护工作，超市的消毒也很重要。”
    “明白，放心有我呢！”
    穆舍吃完最后一口饭，关了办公室的灯，戴好口罩，又去跟夜班保安交代了几句，才开车离开。
    一上车，就跟柳依依打了视频电话。
    “对不起，我又说话不算数了。刚从超市出来，马上十二点了，我就不过去了。”
    哪怕现在时间尚早，他也不敢去见她，他怕万一自己真有那么点儿背。
    “我知道你忙，该不会还没吃饭吧？”
    “吃过了，盒饭，加了两个大鸡腿。”
    “你们超市过年不放假吗？”
    “放！每年初一都放，明天是除夕只上半天班，下午两点就放假。”
    “那明天下午我去找你吧！”
    柳依依看着手机对面的穆舍有些迟疑。
    “怎么啦？”
    “明天我不确定几点能忙完，你知道的，员工可以放假，老板还是要坚守岗位的。我怕明天又放你鸽子……”穆舍拿着副驾驶的一个盒子，这是他原本准备给柳依依的新年礼物，现在看来可能只有晚点儿送给她了。
    “那好吧！等你有空再说啦！两天不见，怎么感觉你憔悴了好多呢？胡子都出来了。”
    “是吗？”穆舍赶紧拿起手机对着屏幕左看右看。
    “唉！果然有些邋遢了，等下到家就赶紧剃一下，不然被女朋友嫌弃了可咋办？”穆舍边说边照着车里的镜子。
    “你赶紧开车回去吧！注意安全，到家发条消息给我。”
    “你今天怎么啦？一直让我注意安全。”
    “今天总感觉有啥事，眼皮跳了一天了。”
    穆舍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他真有那么倒霉？柳依依已经有了心理感应了？
    “哈哈！你怎么还信这个？”穆舍赶紧岔开话题。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你快回去吧！到家都要过了十二点了。”柳依依也为自己的迷信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好的，你也早点睡吧！记得梦到我哦！”穆舍看着手机里的柳依依穿着毛绒绒的粉色睡衣，可爱极了。
    原想着，她过年回来了，怎么样也有很多时间缠着她腻歪，没想到却演成了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