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又过了一周，今天苏苒提前和陈琳琳告了假，一大早就收拾整齐准备外出。
    她今日素面朝天，有一种出水芙蓉般的清纯。
    走在人群中就算是去过烟雨台的人都不会认为她是那个绝色妖娆的头牌，反而更像是个未出世的大家小姐一般。
    本来曲黎是想跟苏苒一同出门，可惜今夜有一位熟客指名要看曲黎的演出，所以曲黎只能作罢。
    苏苒出门前，曲黎拉着她的手千叮万嘱一定要注意安全，各种碎碎念就像苏苒还只是个未经世事的孩子。
    苏苒对此并不觉得厌烦，反而心里还觉得暖暖的。
    她耐心听曲黎说了许久，直到曲黎自觉再说下去时间晚了苏苒怕是赶不到入夜前回来才将人送到了门外。
    “小苒，一定要注意安全，往人多的地方走，千万别走那些偏僻的小巷啊。”
    苏苒对她挥了挥手，乖巧地点头，“知道了，放心，我回来一定给你带城东那家的桂花糕。”
    那家的桂花糕在渭水城极为出名，也是曲黎的最爱，若是去晚了说不定都买不到。
    所以苏苒先是去了城东排队买桂花糕，排了约莫一个小时才终于轮到她。
    苏苒现在手里有了警卫厅先行替她向林家讨回来的部分银元，约莫有五千左右。
    大小现在也算是个小富婆了，故而她财大气粗地一口气将剩下的十来包桂花糕全部打包带走。
    然后她叫了一辆黄包车，一路向西约莫坐了半个小时后才到了今天她真正的目的地。
    这是一座看上去稍显破败的小小宅院，苏苒下了车，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直到里面传来的读书声散去才推开了门。
    “林姐姐来了！你们快过来！”
    “林姐姐，林姐姐，你都好久没过来看我们了！”
    “是啊，我们可担心林姐姐了，本来还想去找你，可是又怕会给你添麻烦。”
    苏苒刚进门，七八个身穿蓝色棉布褂子扎着统一双马尾的女学生就将她簇拥在中间。
    看着这些散发着青春洋溢的脸颊，苏苒脸上露出真心的笑意，她伸手摸了摸她们的头，抬起左手露出手上用油纸包起的桂花糕。
    “好啦，我这不是来了吗？快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
    一名脸蛋圆圆，眼睛也是圆圆的女学生轻眯着眼嗅了嗅，随后惊喜道：
    “好甜的桂花香，是桂花糕！”
    苏苒宠溺地点了点女孩的鼻头，“就小圆的鼻子最灵了，这可是城东最出名的那家哦，来，一人一包，人人有份。”
    女孩们欢呼一声，但却并没有上前哄抢，而是自觉排成一队有序的从苏苒手上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份。
    “好了，趁课间时间赶紧吃吧，我去找你们老师聊几句，看看有没有哪个小懒虫最近偷懒不好好读书了。”
    小圆是几名女孩中性子最为外向的，她十分自信地举手回道：
    “我就等着姐姐过来考校功课呢，最近老师还夸过我进步很快的。”
    其他几名女孩闻言也不甘示弱地举手，“老师也夸过我的，老师说只要保持这个成绩，明年一定可以考进大学的。”
    “我也是我也是，老师也夸过我的，而且老师还说我有画画的天赋。”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眼中都盛满了自信，苏苒满意地点点头，夸奖了女孩们几句以后便走进了学堂里。
    端坐于最前方蒲团之上的是一名年近六十的妇人。
    她虽已华发，但银丝却一丝不苟地盘起，背脊更是挺得笔直，已经满是皱纹的脸上布满和善的笑意。
    “来啦，这些孩子都很想你呢。”
    苏苒笑着应了声“是”，随后来到老妇身旁坐下，老妇自然地握住苏苒的手，一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认真打量着苏苒。
    半晌，她才轻叹了一口气，“你长大了，不过这样也好，单纯澄澈并不适合在这乱世生存下去。”
    苏苒紧了紧握住老妇的手，“是啊，善良是一把双刃剑，有时候甚至会害人害己。”
    老妇没有应声，不赞同也不否认苏苒的话。
    她遥遥看向学堂外，那些女孩笑靥如花，曾几何时，林苏苒拥有比她们更为澄澈的眼。
    可现在，她的眼神变了，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眸下藏着的却是呼之欲出的锐利之锋。
    两人沉默半晌，苏苒再次开了口，“温老师，我听小季说您说她有绘画的天赋是吗？”
    温老师本名温媪，其实她并不是正经出身的老师，她甚至没有上过大学。
    但她酷爱读书，一辈子都与书做伴，也只有她愿意在这偏僻的街巷开一间简陋的学堂。
    分文不取只是为了教育这些有读书之心有梦想却没有机会上学堂的女孩们。
    温媪的学识绝不亚于那些自诩高贵的学子，所以苏苒极为信任她的判断。
    温媪点了点头，十分肯定地回道：“是，小季确实很有这方面的天赋，但是可惜了……”
    苏苒明白温媪所说的可惜是什么意思，她神秘地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个用手绢包裹着的东西塞到温媪手中。
    “这是？”温媪一层层打开那还留有苏苒体温的布包，厚厚一沓居然全是商会的银票。
    这一张银票就相当于一百银元的价值，这里估摸着至少有四十张左右。
    温媪眼眸一亮，但下一刻又满是担忧地看向苏苒。
    “这是……”
    苏苒明白她是想歪了，立即解释道：
    “您放心，我没有自甘堕落，这是我从林家人手中拿回来的，这本来就是我的钱。”
    温媪更加吃惊，“你……你从那家人手里把钱拿回来了？”
    温媪和林苏苒相熟，自然知道林家人是什么德行，她曾经也劝过，可惜林苏苒那时并没有听进去。
    苏苒只能简单将她和林家彻底断绝关系的事跟温媪说了一遍。
    温媪听完后长长松了一口气，眼含欣慰地拍了拍苏苒的手背。
    “你终于想明白了，这样很好，很好，如此就算我立刻闭眼也能安心了。”
    苏苒佯怒道：“温老师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忘了我们共同的梦想吗？我们要让这些孩子走出渭水城，活出属于她们精彩的人生！”
    温媪眼角湿润，和苏苒一同看向外面笑着打闹着女孩们。
    “是啊，我得活久一点，至少要看到这些孩子走出属于自己的那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