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延的平静像是一张谨慎的假面，严丝合缝地覆盖在脸上，将内里的激烈情绪，牢牢掩盖住。
程曼曼试探性地问道：“莫非……是下给张嫣的？”
苏延摇了摇头，目光看向窗外的蓝天白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问了梅姨，发现还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向来没什么人进去过的书房，每隔一个月，回到娘家小住的苏家大小姐，都会进入书房，同苏秦待上几分钟。”
“嘶——”程曼曼倒吸一口凉气。
当初苏妙妙与郑家的豪华订婚宴，可是在网上流传了好长一阵子。
联想到此，程曼曼当然不会天真地觉得，苏秦的药，是下给苏妙妙的。
她试探道：“苏秦，是想用这种手段，得到郑家？”
苏延没有正面回答程曼曼的问题，而是满含厌恶地说：“曼曼，有时候，我真的很厌恶自己是苏家的孩子，流着苏秦延续下来的血脉。”
苏延眼也不错开地盯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明亮的阳光撒在他身上，投下一半光明，一半阴暗的虚影。
如同苏延这个人，身处阴影，心向光明。
苏延在商场上的手段，虽然残酷，但并不卑鄙，更别说是这种通过联姻的方式，让自己的女儿成为‘黑寡妇’，拿下姻亲的所有财产的事情，苏延是怎么也做不出来的。
可苏秦的手段向来极端，只要利益足够，多低劣的都可以，为此，他同苏秦爆发了无数次争吵，父子俩的关系也越来越差，时常还需要母亲张嫣，在其中充当润滑剂。
现在回想起来，苏秦会换个继承人，也是正常想法，只是他从前误以为苏秦只有他一个孩子，颇为自信，以为自个儿接手苏氏后，就有力量改变一切。
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苏延自嘲一笑，道：“我还真是对苏秦的底线，一无所知。”
每当他觉得苏秦的手段已经足够卑鄙，底线已经足够低的时候，苏秦总能用事实，猛地朝他的脸扇过来。
程曼曼恍然大悟，“难怪……这就难怪了！”
“难怪苏秦会把张嫣关进精神病院，而且不准任何人探望，张嫣肯定知道苏秦的计划，况且，苏秦认为马上就要接手郑家了，所以，也不需要再顾忌张家这个姻亲。”
程曼曼面色复杂，该说苏秦还算稍微有点良心，没有直接把张嫣真的变成疯子，或者真的让张嫣出意外而死吗？
不过被关在那种地方，若是久了，恐怕没疯也快真疯了！
苏延点点头，目光幽深：“是啊，他这么肆无忌惮地将私生子带去公司，不也是因为郑家，马上就要成他的囊中之物了吗？”
程曼曼紧皱眉头，“可是……这也不对啊，就算苏妙妙下毒的手段再怎么隐蔽，这药再怎么厉害，可只要做过，就会留有痕迹，现代医学，难道还查不出郑家会死于慢性毒药吗？”
苏延嗤笑道，“这就是苏秦的高明之处了，我在保险箱里，还翻找到了另一个女人的详细资料。”
“本来，我还以为那个叫小莉的女人，是那私生子的母亲，不过，年龄对不上，我找人查过后，才知道那个女人，此刻就在郑家，明面上是郑家新请的女佣人，实际上，和郑合星的关系不清不楚。”
程曼曼不确定道：“所以……这叫小莉的女人，就是那个替罪羊？”
苏延点点头，没再说话。
程曼曼只觉得心底‘刷’的一下，涌上许多寒气，就连脊背都开始发凉。
苏秦的计划的确很好，若非苏延发现了，几乎可以说是算无遗策。
最可怕的是，以后警方查起来，必然不会漏过苏秦这个得到了最多好处的人，可偏偏所有证据，都指向苏秦与这件事无关，没有实质证据，警方即便心底认定苏秦是幕后之人，可他仍能够轻而易举地逃之夭夭。
啧，她本以为苏妙妙最多是性格贪婪虚荣，即便有种种不好，也没想过苏妙妙会有胆子和心思朝人命下手。
程曼曼目光晦暗，该说苏家果然是一个大染缸吗……
这时，程曼曼一愣，猛然想起，苏延之前说的明明是‘苏秦进监狱’啊！
“所以呢，知道这件事后，你又做了什么？”程曼曼直截了当地问道，她不信苏延什么都不会做。
果然，苏延轻笑一声，道：“我查清了一件事，那次下药，主谋和执行者都是苏秦，不过苏妙妙也牵扯在其中，所以，我以此跟霍家达成了合作，我提交证据，将苏秦与苏妙妙送进监狱，霍家从此不再追究，并且在我继承苏家的过程中，提供帮助。”
程曼曼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这种不对等的交易，霍家怎么会答应？”
以霍家的实力，想让苏家破产，轻而易举，无论是霍家下药事件，还是郑家下药事件，霍家只要想查证据，就能查到，说句难听的，即便苏秦手法真的这么干净，霍家真没有查到证据，也能捏造证据出来，根本不需要用到苏延。
而且……以她对霍老爷子的熟悉程度，把苏秦苏妙妙送进监狱，应该算是最轻的惩罚了吧。
果然，苏秦笑笑，笑容中却含着几分悲伤，“霍家不会答应，但霍乘风会。”
是的，他利用了与霍乘风多年好友的情谊，以霍苏两家如今的关系来说，情分这种东西，是越用越少的。
霍乘风也是知道这一点，可仍愿意帮他拿到苏家，但从那之后，他与霍乘风都不约而同，心有灵犀地减少了私下联系，就连明面上的社交场合，两人都鲜少同时在场。
程曼曼知道苏延是在悲伤这么多年的友谊，就此画上了句点。
苏延突然转头看向她，眼底是化不了的哀伤。
“曼曼，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失败，这么多年了，身边没有亲情，友人也被我亲手推远，到头来，我竟成了孤家寡人。”
人生路漫漫，商界仇人林立，环顾四周，竟没有一个亲近之人。
他本以为自己与苏秦不一样，可终究，还是利用了霍乘风。
这么一想，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程曼曼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才好，苏延的确可以揭露苏秦两人的恶心事，但他用情谊利用了霍乘风是事实。
苏延是个好人，但又不全是好人，只能说世间事，哪有这么多非黑即白吧……
“那你们的交易，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