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墨般的黑夜罩住了一切。
    萧方池一路歪歪扭扭，终于到了沧浪阁。
    进了院子，经过水池时被地上的装饰灯绊了一下，差点一头栽进池子里。
    “啧。”
    他泄愤似的踢了那灯一脚，才继续往寝殿方向走去。
    “砰！”
    寝殿门被他拍开，冷风一下就灌进来了。
    他走了进去，绕过屏风，来到床前。
    不甚清明地看了床上的人好一会，才勉强反应过来。
    师尊已经睡着了。
    这么晚了，是该睡觉了。
    迷迷糊糊想着，萧方池脱了外袍和鞋袜，翻身上床，将人揽进怀里圈抱起来。
    闭上眼睛，躺了一会，他却没有半点睡意。
    又躺了会，萧方池实在是睡不着，他支起手肘，撑着下巴，就这么歪头看着熟睡中的师尊，眸光中尽是痴迷缱绻。
    看了片刻，他伸手顺着师尊的眉眼轻轻描摹着。
    师尊真好看，睫毛又黑又长，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唇也好看，哪儿都好看。
    每一处他都喜欢得不得了。
    这怎么可能不是他的师尊。
    灵越就是在骗他。
    坏人。
    都是坏人。
    “坏人，还想骗我。”
    萧方池小声嘟囔着，俯身亲了亲师尊的眼睛。
    或许是喝醉了上头，眸光瞥到那抹唇，唇色明明不甚红润，却叫他怎么都挪不开眼。
    想亲。
    就亲一下。
    亲一下不会被师尊发现的。
    脑袋缓缓下移，萧方池小心将唇贴了上去。
    只是，一贴上去，感受到温热的触感之后，萧方池就失控了。
    他想要更多，想要把师尊揉进自己骨子里。
    将人放平后，他缩进被子里。
    ……
    “师尊…你是我的，你就是我的师尊。”
    萧方池一遍一遍叫着。
    锁链上的小铃铛叮叮当当响着，发出悦耳的声音，像是最令人沉迷的乐曲，记录着满室的春光。
    在一阵颠簸中，宋淮青终于醒了过来。
    他睡眼惺忪地掀开眼皮，还没看清眼前的状况，就被强烈的酥麻感笼罩全身。
    “额嗯…”
    宋淮青语不成调，颤巍巍伸手去抓萧方池：“你……”
    见师尊醒了，萧方池俯身来亲他，喘气的空档，萧方池哑着声音问他：“师尊，你醒了？喜欢吗？”
    宋淮青连话都说不出来，身心都被强烈地攻占。
    过了半晌，宋淮青终于能看清眼前的景象。
    彼时他刚好垂着眸，于是入眼的便是胸腹的一片狼藉。
    “师尊，弟子好喜欢你……”
    脸庞近在咫尺，积攒了许久的力气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宋淮青一巴掌打断了萧方池表白的话。
    萧方池愣住。
    宋淮青趁机曲腿踢他一脚，缩到一边。
    “发情不要来找我！”
    “不找师尊，那弟子找谁？”萧方池歪头，有些不解，“我们不是互相喜欢吗？喜欢就要做喜欢的事，不对吗？师尊不也很享受吗？”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萧方池不信：“师尊你在骗我。”
    宋淮青冷静又从容，情欲之色退了个干净：“没有骗你，就是不喜欢了。
    现在，马上，立刻滚出去。”
    萧方池努力想要在师尊脸上寻到一丝一毫撒谎的痕迹，可是他失败了。
    这时，灵越的话又浮上心头。
    一股强烈的想要质问的冲动产生了。
    萧方池定定地看宋淮青片刻，忽的伸手掴住他的双臂。
    宋淮青皱眉：“你想干什么？还要发情吗？”
    他以为萧方池要强迫他，或者又要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来迷惑他。
    可是，令他出乎意料。
    萧方池问的是：
    “师尊，灵越说你是从其他地方来的，说你不是我的师尊，你只要完成任务就会离开。师尊，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灵越就是在骗我对不对？师尊，我只相信你。”
    萧方池定定地看着他，眼底浮起一团希冀。
    他只听师尊说，师尊才不会骗他。
    这一刻，宋淮青知道——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有些无法直视萧方池的眼睛。
    张了张嘴，喉间却如同堵了一块石头般，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苦涩瞬间蔓延了全身。
    他本来都决定不让萧方池知道的，知道真相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可惜，命运弄人。
    见师尊这个反应，萧方池一颗心坠入谷底。
    呼吸凝滞，手上的力道不断加大。
    一开口，嗓音是又低又哑，隐隐带着哭腔。
    “师尊，你快告诉我，灵越是骗我的。”
    “师尊，求求你，告诉我，他说的是假的。”
    心脏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紧紧攥住，巨大的悲伤弥漫开来，心口的抽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宋淮青不忍地别过头，却又被萧方池固执地掐着下颌扭了回去。
    萧方池眼尾红红的，发出痛苦的低吼，像是走投无路的困兽，像是铡刀下等待审判的犯人，声音喑哑。
    “师尊你快告诉我啊！”
    “弟子求求你。”
    泪水顺着脸颊一颗一颗砸下来，没入被褥里，寂静无声。
    “我……”宋淮青再次张了张嘴，拳头捏了又捏。
    强忍着酸涩感，嗓音里带着轻颤，宋淮青终于还是承认了：“对不起。”
    “…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你师尊。”
    话音落下那一刻，宋淮青清楚地看到，萧方池望向他的眼神刹那间变得支离破碎。
    “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都是假的！假的！！”
    宋淮青深吸口气：“我也叫宋淮青，是从现代穿书过来的，我绑定了一个系统，完成它所说的任务，就可以离开这里，回到我原来的地方。
    我，的确不是你的师尊。”
    悬挂在颈上的铡刀终是落了下来，一击毙命，让他半点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萧方池忽然冷静下来，神情悲哀沉默，像是陷入某种万劫不复的深渊。
    缓了许久，他终于听到了破碎的声音。
    那双紫眸像是快要沁出血一般。
    “对、对不起……”
    宋淮青心痛难忍，伸出手，想去触摸萧方池的眉眼。
    眼前的脸庞却蓦地模糊起来，黑暗一点一点蚕食掉所有的景象，须臾便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看不见萧方池的脸，宋淮青忽然间恐慌起来。他略微着急地伸出手，想要去触摸萧方池的脸。
    “小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