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越来串门的时候，寝殿里静悄悄的。
难道宋宋在睡觉？
灵越轻手轻脚地关了门，端着一盘杏仁酥往里走。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也知道了，宋宋身体很差，精神力不好，每天会有很多时间在睡觉休养。
不过这个点不应该是用晚膳吗，按道理来说不应该会这么安静。
灵越慢慢往里走。
宋淮青坐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掌心的伤口，指甲掐出来的口子并不大，不一会就会结痂。
每次一结痂，他就会将它再次扯开。
木然地看着鲜血再次渗透出来。
反复如此。
掌心的痛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了，从地牢回来以后，他就这么坐着。
心里的抽痛一波一波朝他涌来，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淹没，吞噬殆尽。
他终于懂了，电视剧没有骗人，喜欢一个人却不得不亲手推开时，真的很痛苦，比什么都痛。
灵越看到宋淮青的时候，就见他坐在地上发呆，手掌心一团红色。寝殿里的灯光并不明亮，宋宋低垂着头，面色隐在阴暗里，看不清表情，周遭的气氛是他从来没见到过的低靡，像是失了魂的瓷器娃娃，团团趴在他脚边睡着了。
“宋宋？”
灵越轻唤了一声。
“……”
灵越快步上前，蹲下身去，与宋淮青处在同一水平线上：“宋宋？你怎么了？”
宋淮青仍旧低着头，像是没听到他说话。
灵越顾不得其他，将盘子搁在榻上，然后把宋淮青的手拉出来，掏出止血的药膏，抠了一点出来，慢慢给宋淮青涂。
“宋宋，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哦，我可是个合格的树洞，说出来心情会好很多的，憋在心里很难受的。你看我，我就是没心没肺的，有什么事当场就嚷嚷出来了，从不往心里憋。”
宋淮青还是没说话。
灵越见状也不好说什么了，默默涂药。
涂完了药，灵越正不知道怎么安慰，宋淮青开口了。
“灵越。”宋淮青缓缓抬起头，“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
“…什么事？”
灵越下意识发问，问完了又马上反应过来，瞬间明白宋宋为什么会这么难受了。
“好，我记得的。”他有些担忧地问，“宋宋，你没事吧？”
“我没事。”
他有什么事呢，伤人的明明是他，难受的是萧方池。
从来不是他。
闻言，灵越也不好说什么。
“我想一个人待会。”
“……”灵越欲言又止，沉默了一秒才道，“好吧，宋宋你如果想倾诉，我随时都可以。”
灵越走了，把团团也带走了，宋淮青还给了他几瓶灵丹。
……
晚些的时候，萧方池来了。
脸色苍白，脚步略有些不稳。
他一来，宋淮青就收起了情绪。
“师尊，用晚膳吧，弟子来晚了。”
萧方池一边布膳，一边用余光打量宋淮青的神色。
宋淮青沉默着，拿起筷子吃东西，整个过程不管萧方池说什么，他都没有理会。
终于，在萧方池不知道第多少次叫师尊的时候，宋淮青用完膳，慢条斯理擦了嘴，这才施舍般投去一个眼神。
“我最后重申一次，你不用向我认错，我不是你师尊。”
“不，师尊，你不能这样，弟子真的什么惩罚都可以接受的。”
萧方池有些急，想拉他手。
宋淮青躲开了，起身去寻了本书看，不再理会萧方池。
……
再晚些的时候，萧方池又来了，只不过没进寝殿，而是跪在门外。
萧方池语气坚定：“师尊什么时候消气，弟子什么时候起来，弟子自己领罚。”
鸢尾看了看雪地中跪的笔直的主上，说情道：“仙尊，要不让主上跪进来吧，主上早些的时候自领了五百鞭，已经伤得不轻，跪在雪地中怕是…”
主上拿着一根鞭子，跑过来叫她抽他五百鞭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怎么敢打主上啊，还以为是主上在跟她开玩笑。
主上阴沉着脸，当即重复了一遍。
她忐忑地抽完了五百鞭，主上自己一鞭一鞭数着，力道轻的还会让她重新打。
当她抽完，额间和后背全是汗水。
宋淮青并不想听鸢尾的求情：“滚出去，他想跪，那就让他跪个够。”
“仙尊......”
鸢尾还想为萧方池说情。
“滚出去，听不懂么？”
宋淮青心里憋着怒气，话出口自然是冷硬十足。
鸢尾似是没有想到，仙尊竟然会这般跟她说话，哪怕是五年前，仙尊也从未如此冷漠地让她滚。
哪怕戴着面具，宋淮青都能看出鸢尾的失神。
他冷冽的目光从鸢尾身上刮过，驱赶之意不言而喻。
鸢尾抿了抿唇，沉默地转身出去。
……
萧方池已经跪了半个时辰了。
宋淮青靠窗倚靠着，耳旁是冷冽的风声。外面还在飘雪，只是没开头那么大了。他的一只手从窗台伸了出去，此时手上已经覆盖上了满满一层雪，他的手早就冷的没有知觉了。
宋淮青的目光盯着寝殿大门，像是透过大门注视着门外跪着的萧方池。
小狐狸形态的零零零飘了出来：【宿主，你别这么糟蹋自己呀。】
宋淮青目光没动：【重要吗？反正也没多少活头了。】
【宿主……】
小狐狸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搞不懂人类复杂的感情，他只按照他的那一套规则行事就好。
宋淮青的目光像是生了根，就这么一直落在寝殿大门上，眨眼的动作都异常缓慢。
良久。
【宿主，萧方池晕过去了。】
小狐狸说完，眼前一花，就见方才还靠在榻上一动不动，动作缓慢的人冲出了寝殿门。
萧方池浑身都是冰的，身上被雪包裹，成了名副其实的雪人。
宋淮青把人抱进怀里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抱的仿佛是一块寒冰。
“小池，不冷，我抱你进去。”
他一边喃喃，一边将人打横抱起，脚步踉跄地进了寝殿。
宋淮青没有灵力，就只能给萧方池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被褥，还把房里各处的暖炉一并拿了过来，全都一骨碌地堆到了萧方池身旁。
他将萧方池抱进怀里，一边吹热气一边帮他搓手。
可怀里的人，就是暖不起来。
脸色惨白，气息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