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彦鸩在河底城池下乱飞，所经过的地方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回头再看下面城池的样子，已然变成一堆废墟。
    可是班赫还跟在后面呢，穷追不舍的，两个人就往天上那么一追，外面再发生点什么好像都与他们无关了。
    沈蛰轻还有力气喊，冲着班赫喊：“大哥你别追了，追了几百年了你也不看看你追的上吗？”
    很明显，班赫加速了。
    牧彦鸩低头看了一眼沈蛰轻，抬头看到前面有一处群山，回头确认了一下班赫的位置。突然来了个急刹车，把怀里那个犯贱的木偶松手扔了下去。
    沈蛰轻没想到他会突然停下来，更没想到的是会把自己扔下去。
    “牧彦鸩！我……！！”
    后面喊什么没听清了。
    因为牧彦鸩是突然停下来的，班赫追在后面速度根本没减慢，直接就冲撞了过来，将牧彦鸩狠狠的砸了过去，连带着自己甩出去了一段距离。
    牧彦鸩被砸的生疼，整个人狠狠砸到岩壁上，砸出了个大坑，还咳了几声。
    班赫这下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直接撞上去的，现在整个人就压在牧彦鸩身上。他根本没想到牧彦鸩突然停下来，也没想到会不躲开，吓得他手忙脚乱爬起来，又慌慌张张的想查看。
    牧彦鸩起身把人推开。虽然刚才砸的那一下确实疼，但好在没受伤，就是弄的有点灰头土脸的。
    “我不是故意的……”班赫一下子慌乱了起来，刚才那一股子劲完全没了。
    牧彦鸩当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因为这是他故意的。
    “又没死。”
    简简单单三个字，班赫整个人都垮了脸。不过回想起来，刚才自己是……压在了牧彦鸩身上。
    脸一下子又不垮了。
    “你突然下来就为了捣乱吗？”说着还看了几眼，发现沈蛰轻不在旁边了，“你把小沈扔了？”
    牧彦鸩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着提前准备的说辞：“来要你命的……”
    班赫愣了愣。
    紧接着牧彦鸩又说：“这是前面他们让我说的台词。”
    班赫：“……”
    牧彦鸩和班赫之间的关系，还值得一提的。
    如果在以前，确实说的上是班赫单方面追求过，但他真不是沈蛰轻说的那种爱至深爱到疯的。
    那都是后来装给别人看的。
    当年牧彦鸩只身站在人类阵营里，受到地界内的异怪针对。可他什么身份什么实力？针对也没用啊。
    而当时跟牧彦鸩旗鼓相当的就是河底下的班赫了。结果把人请了出来，班赫直接一眼看上了牧彦鸩，谁还乐意打啊？
    然后就试图和解、谈判，这中途不少生事，各种追求手段都用了。
    不过后来牧彦鸩明确拒绝了，以当时的世态，班赫也没有继续穷追猛打，并愿意背后支持他。
    但是那个拒绝的理由确实让班赫惦记了很久，以至于现在来恶心他的程度。
    这些事沈蛰轻又不是不知道，闹剧他一场不落的看完了，他就是爱过嘴瘾，喜欢拿来当笑话。
    也因为当初追求的事情闹的挺大，到现在河底城池下面一群异怪都还在说这件事情。不过他们只知道其中一个是班赫，另一个不知道是谁。
    虽然说后面异怪阵营输了，但是他们态度没变啊，依旧敌视人类。
    河底城池上下都是异怪，没有谁不认识班赫，全城的人都看着他的态度，这恶人他就得做。
    或许当年是真的不喜欢人类，现在只不过是要让外面的异怪看起来他不喜欢人类。
    依旧会有不服气的异怪，他们也就是后来离开了河底城池的一批。
    改变看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即便过去了漫长岁月，也依旧根深蒂固的东西，那又怎么改变。
    前面牧彦鸩他们穿过屏障之后，下面的异怪也都知道，班赫出面也是为了避免一些麻烦。在高楼上有这几十双眼睛在看，他就只能把样子装出来。
    不过前面对话确实有点恶心，也确实生气了。
    牧彦鸩以前答应过班赫十个条件，如果再次回到河底城池就必须同意其中一条，而这最后一条就是牧彦鸩要永远留在河底城池，这一次正好是第十次。
    他等这天等了很久，结果上来就是为了反悔，再想起来之前牧彦鸩一直执着的事情，他当然得生气。
    现在人也砸了，城池也都变成废墟了，气头也就过了。
    好在牧彦鸩飞的够远，是真的远，到了城池的边界。
    “你这么肯定后面没人跟着了啊？”班赫还小心的看了看周围。
    牧彦鸩当然不是那么小心的人，就刚才他们那追着人的架势，看着也没人敢跟过来。
    “地界外异磁能膨胀，相信你也感觉到了。而我的立场依旧站在人类这边，我这次要彻底解决掉这个麻烦……”牧彦鸩看着远处那一片废墟，突然转头看向班赫，“说要你的命不是假的，因为地界外也有东西在看我的态度，你们不能留，这里不能留。”
    班赫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河底城池到底怎么形成的本身就存疑，班赫自己也解释不清楚，因为他是继任的城主。
    而这其中的缘由，牧彦鸩似乎知道，可他从来不说什么。
    “陆地上容不下我们，难道这里也不行吗？”班赫问。
    河底城池的保护全都来源于城主，只要没了城主，这里也就会被上方的河水淹没。有会水性的异怪，并不代表他们可以在水底下生活，时间一长一样只能回到陆地上。
    而现在回到陆地上的异怪只有两种结果，要么被异怪监管局管控起来，要么被击杀。
    牧彦鸩：“为什么不到地界外？我们本身就诞生于那里。”
    班赫：“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得了地界外的异磁能，人类是这样，异怪也是。当年知道你是来自地界外的时候我已经说过，我们之所以在人类地界逃窜，就是因为地界外根本无法生存。”
    牧彦鸩：“……”
    班赫能感觉到他在为难，可双方终究都没有做错什么，都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有件事，我没说过。”班赫犹豫了许久，最终决定说明，“我不是地界外诞生的异怪，从来不是，包括城池下的其他异怪。”
    牧彦鸩的表情变得相当精彩，这似乎超出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
    “怎么会……”
    不过牧彦鸩很快就整理好了思绪，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转头十分肯定的说：“那这里更不能留了。”
    班赫：“……”
    从讲理到不讲理啊？
    ……
    席廿走到石台边，比划了尸骨的大小，之后又跑到一个角落，比划出一个方形。
    “这有一具成人大小的尸骨，骨架是发黑的，应该是火烧过的；这里，有一个类似培养婴儿的温室，里面有一个缺了头骨的婴儿骨架。”
    兰絮莹看着他比划半天，听他嘴里讲的东西，根本不敢想象自己正身处在一个什么地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可能席廿是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并不觉得害怕，只是觉得诡异。
    游等只想到了前面程棘说的，研究所是研究人类和异怪的后代。这里会有人类残骸，还有婴儿骸骨，这种事情到底是什么人类在和异怪在做？
    席廿又走到二楼上，走到一个窗边，伸手拿了什么，还做了翻东西的动作。
    “这里应该是存放档案的，只不过都是发黄的纸，上面的资料已经看不清了。”
    游等看着他顺手下来的动作，可明明他手上什么都没有，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席廿大概也猜到了，刚才问他们是不是看不到，看反应就知道。毕竟这里面所呈现的惨状，但凡是个正常人类都不可能这么正常的站在这里看着没反应。
    异怪死后是没有尸骨的，这里这么多尸骨残骸，想来也都是人类的了。可奇怪的点在于，有些婴儿大小的残骸要么是没有手的，要么是没有双腿，最奇怪的一个就是下半身长的是类似鱼骨的形状。
    这不应该是异怪才会有的形态吗？难道这不是人类的尸骨？
    席廿接着跑到了三楼，眼前所看到的更是吓人。
    上面有数不清的生物培养舱，有些已经被打碎，有些还是完整的。而里面其中一个完整的，放着一个长着人身蛇尾的……婴儿。其他还完整的培养舱里有些是空的，有些是其他更古怪形态的婴儿体。有长着翅膀的、手像爪子的，还有最恶心的一个头是半张人脸半张鸟嘴的。
    席廿以为自己算见的多了，但是看到这些还是会觉得恶心恐怖，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后退这几步又正好撞上走上来的游等，看到席廿的表情大概就能猜到，这边看到的东西要比下面看到的要恐怖更多。
    游等扶住了席廿，小心的问起：“你看你到了什么？”
    席廿连连摇头，转过身干呕了几声。
    这是得看到多恶心的东西，连异怪都看吐了。兰絮莹还后怕的跟着后退了半步，踩到了裴岩。
    看到席廿吐的那两下，游等更好奇他看到了什么。
    联想一下前面程棘说的，大概就猜到了。
    “是长的奇形怪状的婴儿吗？”
    席廿扶着游等的肩膀，连连点头。
    本来就没听说过异怪可以生孩子，所以席廿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些婴儿是人类。可既然是人类，为什么长的那么像异怪。
    到底是多丧心病狂的人类跟异怪合作了，既然创造了这些生命，却拿来做研究。
    缓过来的席廿重新做好了心理建设，走到边上去查看。
    “你们是不是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席廿走到一个培养舱旁边，仔细看着里面的婴儿。
    游等看过去，只能看到席廿在看空气。“我们刚知道，这里是异怪和人类研究后代的一个研究所。”
    “人类和异怪的后代？”席廿转过头，有些不敢相信。
    游等点了点头：“应该是。”
    席廿思考了一会儿，面色凝重道：“你们是不是不知道，异怪是不可以生下后代的，从来没有，这也是阿鸩跟我说的。与其这是异怪和人类做的研究，不如说是异怪在强迫人类做这个研究。”
    “这就是奇怪的点了。人类在生活区是有生活记录的，如果被异怪带走会视为长期失踪案，我们肯定会调查。问题就在于东河从来没出现过失踪案，这又怎么说？”
    一直被无视的程棘突然开口，席廿根本不知道通讯器上还连着别人，突然就警惕的看着游等。
    “谁在说话？”
    程棘一下子都无语了，他都还没震惊席廿的存在，对面倒是先警惕起自己来了。
    游等在一边晃了晃通讯器，让席廿别紧张：“是当地的副局长，他一直在这边保持联系。”
    席廿这才松下一口气，又继续思考。
    “你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如果异怪想和人类有后代，必须由女性去承受这个后果？”兰絮莹作为在场唯一的一位女性，很快就考虑到了这一点。
    “不知道……因为我们异怪本身就没有性别这个说法，你要问我是男是女，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席廿回答上。
    不过越往后想越觉得不对。席廿刚得知了沈蛰轻是异怪和人类的后代，刚开始以为是双方你情我愿的结果，可现在看到这里，又觉得不是了。
    难道沈蛰轻是这个研究所最后的研究成果吗？他想要毁掉这里是为了不被其他人知道他的过往？其他人明显不知道沈蛰轻的身份，他一直有意隐藏。
    不过牧彦鸩知道，也在帮他打掩护，那关于这点估计也不能随便对外说。
    “你是异怪？你跟牧彦鸩一起的？”程棘在一旁问道。
    刚才还一直想知道这边突然出现的人是谁，后面听到是游等他们认识的也就没觉得奇怪，刚才有听到他说他自己是异怪，大概就想起了牧彦鸩。
    “对，他是小鸟半路捡来的帮手。”
    席廿没太注意旁边有人在问话，专注着思考，游等也就替他回答了。
    刚说完，一边的席廿似乎思考到了什么，重新跑回了二楼。
    游等跟着下去看，看到他在空旷的地方里东翻西翻的找着什么东西，最后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跌坐到了地上。
    席廿回到二楼翻找，悬着一颗心害怕找到关于沈蛰轻的信息，可沈蛰轻的没找到，找到了牧彦鸩的。
    在所有空白档案里，赫然出现一张照片，就是牧彦鸩。而旁边模糊的字迹，大概看的出来，写的是：
    培育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