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纪云舟决绝的别过脸去，从他嘴里，那‘不清不楚’四个字，在沈安脑中反复回荡。
往事跟着一点点浮上来。
他那带着点埋怨的语气，落到耳中，清楚是自己连累了纪云舟，沈安明明能理解他的怨和恨。
可是在当下的那一瞬，在她听到他亲口说出喜欢她后，开始突然反复纠结于那句不清不楚。
又联想到那些，从纪云舟母亲嘴里吐出来。
再想到那些，当初议论小时候的她和母亲的流言蜚语。
沈安心中，积压多年的那句话，怎么也没忍下去。
在今天，想都没想，就直接被她说了出来：
“不清不楚，我们之间不清不楚，那也是因为你，纪云舟。”
“是你，一直不敢坦然承认自己的心。”
年少时的爱恋哪里藏得住啊。
那时候，哪怕沈安极力隐藏，所有人还是都看出来了，她倾慕于他。
所以池楚才一直针对她。
而纪云舟。
在少时沈安终于鼓起勇气，几乎是要对他明示自己的心意时，却被他率先开口，搪塞了过去。
她以为他不喜欢她，认清现实主动保持距离，纪云舟却又给了她所有的偏心。
他在她主动时后退，却又在她心灰意冷后靠近。
如果不是了解纪云舟的人品，沈安都觉得他是在钓她了。
但对她来说，其实也不重要了。
那唯一一次心血来潮的主动，是沈安所有的勇气，自从见过他的逃避，她就再没敢有向纪云舟靠近的心思。
其实，还是因为不够喜欢吧。
不然怎么舍得一次就放弃呢？
想着，沈安自嘲的笑了笑，见纪云舟开始皱眉望她，那样的神色。
冲动散去，明明觉得没必要再说下去，此刻也不得不继续说了。
其实说开了也好：
“是你先退缩的，那时候，你很听话，不敢跟伯母对抗。”
将那年少时，埋藏最深的心思一点点刨出来，沈安以为自己多少会有点遗憾的。
没想到，心底却只有释然，越说越坦荡，便从心的笑了笑。
是因为她能理解吧。
年轻时的她，还是天真，还会做一点点不切实际的梦。
可是越长越大，沈安就越能明白，也越能理解纪云舟的选择。
而在一时嘴快之后，尤其是看到纪云舟因此而沉思的表情，现在她也有些后悔，又找补了一句：
“当然，我也没资格指责你，因为我也不敢。”
“我们都太懦弱了，所以，本来就不可能在一起，是啊，不清不楚……”
苦笑一声，沈安第一次发现，纪云舟的表述能力这么强，好准确的一个词。
那是不是这意味着，他一直都清楚他们俩的关系。
那在她心底，被以为成双向暗恋的，其实说白了，不过是一直朦朦胧胧，暧昧不清。
张了张嘴，纪云舟什么也没说出来。
那副陷入深思，又紧紧抓住被单的反应，沈安一眼就看出来，他已经开始反思，并且开始自责了。
但其实，她说出来，也不是为了埋怨他啊。
只是觉得既然都要老死不相往来，不如彻彻底底说清楚。
一边后退，她一边笑着安慰：
“别露出这副表情，其实你说得对，纪云舟。现在把一切说开，我们之后再也不会不清不楚了。”
就可以坦坦荡荡的分别了。
这句话，沈安有一点说不出口，转身要走，身后，纪云舟却又叫住了她：
“沈安。”
她不想回头了，扭动门把手直接拉开了门。
纪云舟的声音却直直传来，带着他少有的急迫和热切：
“那如果我现在勇敢一次呢！沈安。”
离去的脚步僵在了原地，她没扭头，身后，声音却一点点靠近。
那种独属于纪云舟的温柔声线，又响在了她的耳边，就像他从来没离开，也从来没变过一样。
什么意思。
死死抓着门把手，沈安有些不敢听了，刚想跑，他又开口。
“别走沈安！你说过你对不起我，那就别逃避。”
双脚被彻底钉在了原地。
对他的愧疚，对纪家恩情的感激，都让沈安没办法一走了之。
关上门，她转过身看他。
此刻，纪云舟离她只有几步之遥。
而在沈安不知道的楼下，匆匆与院长道别的柳风月，离去的身影焦急。
另一双脚步，也在急切的向她快步而来。
而她的眼前，现在只有纪云舟。
他满眼都是她，连靠近都小心翼翼。
“沈安，你说的对，当初是我先退缩的，所以，我求你再给我一次勇敢的机会。”
她却摇了摇头。
“没必要了纪云舟，我说出来，只是想让过去都彻底成为过去，现在你身边也有了池楚，我也……”
想到那个名字，沈安终究没有说出口的勇气，
自嘲的摇摇头，她不再说下去，只是轻叹一声，用那双坦然的眸子望着面前的人，无声的告诉他。
他们之间，应该成为过去式了。
不过是无疾而终的暗恋。
“不。”
纪云舟却不是这么想的。
向前又跨出一大步，见沈安皱眉的下意识抗拒表现，停在原地，他迫不及待继续道：
“没有池楚，也不要有柳风月，沈安。”
闻言，她望向他。
那样坚定的眼神，曾经是她梦寐以求，此刻却让沈安只想逃：
“如果现在的我，能坚定的告诉你，我从来没想过娶池楚，我只想娶你，不管任何人阻止，我都想娶你。”
“你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瞳孔在听到‘娶’字后猛颤，她却还是摇头。
但这次，纪云舟怎么也不想退了。
现在的他跟沈安，只有一步之遥啊。
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能看到她脖颈的痕迹。
又想到柳风月对沈安的那些场景。
纪云舟第一次觉得这么不甘心。
第一次这么想把沈安，强行拉到自己怀里。
为什么他一定要把自己心爱之人，拱手让给一个会伤害她的人啊。
他能照顾好她的，凭什么要放弃。
受伤的拳头紧紧捏紧，疼痛和压抑不住爱意的疯狂滋长，纪云舟已经不能用理智压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