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了口唾沫，沈安的视线飘移半分，越是细想，越难掩心虚。
这，也不能怪她的吧。
当时，她才二十四岁，升职后事业勉强有了起色，不必再接私活，终于能完全靠工资来养活自己。
可也仅仅是勉强能养活自己。
一个月到手的工资，除去水电煤气吃穿用度，交完房租，还剩一千不到。
她辛辛苦苦起早贪黑，累死累活攒两年，还不够在海城买个厕所，下个季度的房租却还要涨。
那个订单，就是这时候出现在沈安面前的。
买主开出了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价格，巧不巧，刚好能让沈安支付她早早看好的，那套单身公寓的首付。
只是这样的订单，需求也过于难以实现，越有钱人越不是傻子，他们不可能浪费一分钱。
正是因为订单难做，在沈安之前，已经失败了不少人，不然也不会落到她的手里。
除此之外，那位买主还要求沈安独自完成制作，并且绝对保密，这么庞大的工程，至少需要一年。
可是，她又只给了沈安三天时间。
沈安当时就觉得，那人完全就是在开玩笑，也知道前面的人为什么失败了。
她做不到，本想拒绝，然后那代替富豪来交涉的助理就提到了az1112。
那时她就知道，那个买主早有预谋，就是看上了az1112，所以才费劲找上了她。
它符合所有要求，是由沈安独立制作，性能极其优越，情感模块先进稳定的，完美成品。
只需要格式化记忆，然后打包交付，她就可以在海城，拥有自己的房子，再也不用看房东脸色，与性格各异的邻居磨合。
换成别人，他们会怎么选？
沈安不知道，但很清楚自己心中的答案。
她会卖掉az1112。
而且，也不会有多伤心。
因为那次清除记忆后的工程事故，让她的大脑受了点损伤，位置很危险，可能只差一点，她就变成了傻子。
所以，沈安是不敢，也不想再像之前那样，肆意接各种包括清除记忆这种，有点危险的私活了。
她想安定下来。
另外，尽管事故醒来后，手上自己留下的字告诉她，她跟az1112认识多年。
但可能因为伤到脑子，她实在记不得，这么多年他们到底是怎么相处的，脑海里只有个跟他认识很久的概念。
实际上，她们相处的记忆才不过半年。
沈安是承认他很好，也承认她们很熟了，az1112绝对了解她每一个生活习惯，能给她最完美的技术支持。
可是比起单身公寓和安稳生活，这点实在不值一提。
她那么费劲的研究ai，卷生卷死，不就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吗？现在，这样的生活就摆在沈安面前，只要卖掉他就唾手可得。
她就是这么想的。
可是不知为何，把他格式化封进箱子时，她哭了。
泪水流的莫名其妙，在她大脑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砸到了箱子上。
好奇怪啊，明明不觉得有任何悲伤，还觉得赚了很开心的。
为什么会哭呢，这不是喜悦的泪水啊。
为什么，从心底里，会觉得对不起一个机器人……
这种事，她不敢去细想，后来也再没敢想过，烦躁的思绪很快被买房的喜悦冲走。
单身公寓的确很舒服，房贷压力比房租小，沈安明明轻松了不少。
却总会在某时突然觉得，这小房子实在太大太空了，实在少了些什么。
现在，在布局几乎完全一致的卧室，那点空缺，似乎被补上了。
原来，是少了他啊……
有点心虚的瞥了柳风月一眼，他还在垂着头，神色如常冷淡，手指伸进被子下，漫不经心把玩她的双腿。
似乎对她记起来与否，并不关心。
机器人……应该不记仇吧。
舔了舔下唇，沈安沉默的想着：
而且，这些天，他也报复折磨了她不少，比起恶劣程度，她不仅还清了，他还倒欠她不少才对。
但看在这家伙变成了有钱人的面子上，她也不是不能既往不咎，只要能从az1112手里把遗产骗过来，那些伤害，沈安可以把它们当成财神对她的考验。
想着想着，她只觉得富贵生活在招手，柳风月却不理她，沉默的有点尴尬。
带着点破冰和求和的意思，沈安问了个很傻的问题：
“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要不，再跟我讲讲？”
她是懂哪壶不开提哪壶，精准踩雷第一人的。
骨节分明的手指立马紧了紧，用力掐了把她的大腿内侧软肉，沈安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伸手去推，他的手在掐完她之后，已经抽了出来。
然后，柳风月在她面前，抬手慢慢解开了自己衣服最上方几颗纽扣。
撑起身，他的位置很快从床尾，挪到了她的身边：
“我为什么要浪费口水给一个记忆力低下的蠢货？沈安，那些事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你不是也亲眼所见了么？”
尸骨和残骸的不妙记忆，让她的表情收敛了不少，变得严肃起来。
好吧，他还恨她……
小东西还挺记仇，不像她，能屈能伸。
想着，柳风月的身影一点点压了上来，阴影落在沈安头顶，抓进被边，她稍微侧了侧身子，像床边靠了一点。
柳风月没在意，继续说着：
“倒是我应该反问你吧，你现在又有什么感想呢？亲手把我推向这个位置的，罪魁祸首。”
她？感想吗？还真有，她想要遗产。
想着，沈安不由觉得柳风月真是好运，不仅得到了女富豪的遗产，还得到了柳岚的……
等等。
柳岚，柳风月，她那姓柳的父亲……造成一切的凶手……
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的沈安掩住双唇，睁大的双眼里满是震惊的望着他：
“当初向我买了你的人，原来是柳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