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对不住，是我颠到你了？晃到你了？”
    “没有，就是觉得你不像。”
    小伙子爽朗笑了，脚下不停，跟郑开奇攀谈起来。
    原来日本人进来前，他在一家拳馆学徒。日本人进来当天，他师傅就带着几个热血师兄弟牺牲，其他人都散了。
    “我也没有别的本事，空有一股子力气。之前家里还有点钱，能在家里窝着。这阵子手头紧了，就出来跑跑试试。”
    小伙子很善谈，很快，就说到了他师傅的为人上。说他师傅死得可惜，大骂该死的小日本，该死的汉奸。
    车子慢慢到了警察局门口，郑开奇下来，脸色铁青：“我是你的第一单，我教给你个乖。”
    青年愣愣的。
    “在上海地界，如果你还想好好活着，就别骂日本人，别骂汉奸。”
    青年脸色红了，一双虎目里满是愤怒，恍然大悟起来，“你也是个汉奸。我被你的衣服欺骗了，以为你是个报案的穷人。”
    郑开奇甩出去十块钱：“滚。”
    “老子不要汉奸的钱。”
    “你有志气，你老婆也有，孩子也有？”
    郑开奇闻到了他身上女人的香味和婴儿的奶香味。
    青年愣了，郑开奇把钱扔到他身上。
    青年没接，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挥舞着拳头就要打过来。
    一辆车呼啸而至，楚老二昂头阔步下了车走了过来，一身警服干净威武，沉声道：“干什么的？”
    青年大吃一惊，跑也不敢跑。跑得再快能有黑皮狗的枪快？
    完了，完了。媳妇反复叮嘱自己要把控好脾气，不要跟人起争端的。
    这下完了。我的老婆孩子......
    郑开奇淡淡来了句：“不就摸了你媳妇的手一下？给你十块钱可以了。快拿钱滚蛋。”
    青年顾东来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要知道只要郑开奇说他怒骂日本人和汉奸，在警察局的黑皮狗手上，他少不了牢狱之灾和残酷刑罚。
    他的激情和愤怒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捡起飘落在地的钱，低着头拉着黄包车就跑开。
    “二爷，”见楚老二还盯着那青年看，郑开奇忍不住埋怨道，“您那边怎么样了？我可是等着您的好消息呢。”
    楚老二看了他一眼，挤出一个笑容，“不错，虽然电台被日本人扣了，不过你算立了大功。那冯老七还真是地下党，至于是重庆的还是延安的，尚无定夺。”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摞子法币，得有几千块。递给郑开奇，“先用着，宪兵队特高科那边正在追查冯老七这条线，等具体情况出来，剩余的大洋再给你。”
    郑开奇一把接过揣进怀里。
    楚老二微微一笑，“还有，你的编制的问题我知道你也在等待消息，不过得往后延了。”
    见郑开奇瞪眼睛，楚老二有些烦，“不是老子赖你的帐，我问过局长了，局长的意思是上面的命令，年前不准有人员增加。只能先编外凑合凑合，你就讲究先干着编外，我给你发编制的工资。”
    他看上的是郑开奇的能力，他认为的也是郑开奇需要的是钱。
    郑开奇勉为其难点头：“不是我非要进体制内，是进了警局很多好处啊是不是二爷？”
    他不再纠结，跟楚老二来了句“您忙着吧，如果三哥问您我在哪你就说不知道就行”，掉头就离开，走出没几步就数楚老二刚给的那笔钱。
    假装很在意，很开心。
    楚老二远远看着，等郑开奇的身影离开了前面那条街。
    他进了警局办公室，拿出画笔，在白纸上寥寥几笔，就划出了刚才顾东来的样子，他喊来了卫影。
    “你去一趟脚行，查一查这个人。注意，切莫打草惊蛇。”
    所有黄包车行业，都归脚行管。统一管理。
    等卫影离开，楚老二就接到了电话，科长令特务科几个队长办公室集合。
    脸色阴沉的刘科长拍着桌子叫嚣着。
    发布德川少佐的最新命令。
    “找出在吉祥货站冯老七仓库里发电报的人。”
    “找出密电里的，皓月，蜘蛛蟑螂一类的什么玩意的。”
    刘科长大发雷霆。
    这阵子应该可以很清闲的，怎么又来了那么多屁事。
    这个前警察局局长，也不管什么事，什么任务，也不管地下党不党的，他要的是天下太平，没事喝茶看报，多好！
    郭队长跟着楚老二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埋怨道：“我说老二，之前可是跟我说，后期的所有奖励都跟我平分的，我听说昨天你可是在宪兵队呆了好久，怎么？日本人盛情款待了？”
    楚老二皱眉道：“郭队，不是兄弟说话漏风，是这次日本人玩我，如果把功劳分出去给你点，我就要离开警局了。你放心，给你留着立功的机会了。”
    郭队的眼睛睁开了。今天他还没喝酒，他很清醒。
    他楚老二的家底关系硬，他也不差，楚老二不敢糊弄他。
    再说，楚老二的臭脾气在警局也就是和他能尿一个壶里去。
    楚老二也舍不得糊弄他。
    “是那个冯老七的案子，有了眉目？”
    “没那么快，日本人在研究，还轮不到咱们。我说的是上次港口医院的事情。”
    楚老二已经想到了追查的点。
    “我不相信冯老七那样的人能想出来那样的计划，所以，我敢肯定，港口医院和冯老七这两案件肯定没关系，也就是说。港口医院这边，也能挖出大案子。”
    “你有眉目了？”郭队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就要摸腰中的酒瓶。
    他嗜酒如命，心情一激动就要喝酒。
    楚老二摇摇头：“没有，不过我知道往哪里使劲了。”
    “能有身手攀爬梧桐树和房顶的能人会有很多，杂耍异人，拳馆的人，都有可能。这点没有任何方向。唯一能查的就有一点，门口放鞭炮的纸。”
    说到这里他就咬牙切齿，被是十几挂鞭炮哄骗的，贻误了战机。
    找到那些人，他要剥皮抽筋。
    郭队白了楚老二一眼，“老二，你知道大上海有多少家烟火商不？暗地里又有多少作坊不？嗯？你玩我？”
    楚老二如果不是在警局里需要他姓郭的体现他的优秀，他早就弄死他了。
    暴躁易怒，嗜酒贪婪，胆小懒惰，说的就是他。
    跟他说话都是给他面子。
    “那些鞭炮纸，我让你查了，挺有意思。是用了产自日本本土的一种纸张做的。我托人咨询了商业部，那边的回话是，是有日本的烟火商跟当地的工厂合作，准备在天皇陛下生日时大肆庆祝。”
    “市面上，应该还没有人卖。而且，就那几家指定的烟火店在卖。”
    “那老王八蛋什么时候生日？”郭队问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