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老张有个饭局，对方是无锡的一家研发，有个看上去不错的产品，但老张对产品的商业化结构看的没那么透彻，就把刘宇叫去了，让他和无锡的人聊聊，摸摸底。

    当时程修言也在酒桌上，刘宇到场之后谁给他敬酒他都不喝，开门见山就问对方的商业化设计思路。

    人家说三句，刘宇怼十句，没过半个小时就下定这个游戏没有盈利能力的结论，还说人家根本不懂游戏，做的非常垃圾，说完转头就走，程修言都没能把他拽住。

    “你知道《英侠》有流水压力，经过这件事，我原本的计划全都被打乱了。之前我想，游戏上线即便首月流水到不了八百万，我只要提前拿好买量的预算，就算硬砸钱顶，也给游戏顶出这个流水，至于这部分预算如何回本，我可以再和刘宇去商量，是提高商业化内容权重，调数据，还是抓紧做新内容挖新的付费坑，再不行我大不了跟老张拍一次桌子逼一次宫，让他给游戏多几个月回本周期。但是现在，唉。”程修言狠狠吸了一大口烟，吐出的烟雾遮住了他的脸。

    施然心情愈发沉重，能让说话做事总是游刃有余的程修言这么苦恼，想必老张那边对《英侠》提出的流水条件肯定会更加苛刻。

    但她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程修言跟着说了下去。

    老张当场没发火，回去想了五天，今天中午把程修言叫到总裁办公室，说《英侠》首月流水到不了八百万，直接砍项目，研发二部就地解散，一个不留，还要在上海游戏圈封杀刘宇，让他再难有出头之日。

    施然震惊的爆了个粗，“册那！”

    程修言恨恨的跟了句：“刘宇这个戆卵。”

    老张今天跟程修言这么说，是断了今后如果项目流水不足，程修言通过操作给项目争取线上优化机会的可能性。

    施然掂量着程修言将此事告诉她的用意，难道是希望她去规劝刘宇对待老板和潜在合作伙伴态度要柔软吗？她自问和刘宇说不上太多的话，就连正经的工作，刘宇都因为闭关搞数值，对她爱答不理的。而这种人情世故方面的事情，往往最挑战一个人最真实的脾气秉性，施然跑去劝说，一定会让刘宇觉得她好为人师过了头，连上级怎么做人她都要指手画脚，一整个以下犯上，没轻没重不成体统。

    与程修言久久的对望，看他连着抽了三根烟，施然都没能说出什么有意义的话。

    施然今天也喝了两杯酒，程修言坚持要打车送她回家。

    施然本以为程修言还有话要说，但并肩坐在车后排的一路，程修言只是沉默的看着窗外。

    下车前跟程修言道谢，目送他乘车离开。

    施然回家洗漱之后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半夜一点多的时候他看到刘宇往工作邮箱策划组群发了一封邮件，里面是七月中到八月中的开发大项，关卡负责人姚远，系统负责人郑存，剧情负责人，施然。

    原来项目里的工作还是有计划，有安排的，只是上个月施然来得晚没赶上趟，而六月中那份计划里根本没有剧情的东西，也就没有人会把这种开发项的表格转给她看。

    既然刘宇还没睡，施然打开微信，私聊他问了一个问题，【宇哥，咱们游戏上线之后，首月流水能过八百万吗？】

    刘宇“输入中”状态持续了几秒，【你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你懂怎么搞流水？】

    刘怼怼，我原谅你，施然叹口气，再追问，【我真的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很快刘宇就回了过来，一个字，【能。】

    施然一向认为脱口而出的承诺是最不值得被信任的，但是此时此刻，她看到刘宇发来的这个字，她便知道自己对此深信不疑了。

    不能也得能，她必须坚信。

    周六上午柳敏催着施然赶紧打扮打扮，化个妆，跟她出去见相亲的男人。

    施然从来没有闲钱买化妆品，柳敏特别大方的把化妆包借给她，还在旁边指导她眼线要画黑一点，眉毛要挑一点，口红要选最红的那款，显得洋气。施然没理她，只抹了薄薄的粉底液，打了点散粉，用手指沾了点口红在嘴唇上轻轻点了几下。然后再照镜子，怎么看怎么别扭，脸色惨白的像个病人。

    化妆是门大学问，施然不想挑战了，跑去把脸洗干净，涂上从小用到大的雅霜。柳敏急的直跳脚，骂施然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在老街上的咖啡店里，柳敏介绍自己“女儿”的名字，介绍男人叫倪志强。

    倪志强先把施然上下来回打量三遍，越看越是合口味。她那巴掌大的脸上，五官精致秀雅，神态落落大方。皮肤是吹弹可破的白嫩中透着水灵灵的粉润，身材更是玲珑有致，倪志强咽了几下口水，视线忍不住落在了施然胸口上。

    柳敏笑嘻嘻挽着施然胳膊用蹩脚的上海话掺杂普通话炫耀，“我女儿卖相灵不灵？都跟侬讲我女儿是个极品了，侬还不信我的话，现在侬看到啦！”

    倪志强搓着手站起来，“阿姐，你女儿灵的，灵的！”那脸上堆起来带着褶子的笑容别提有多油腻猥琐。

    原来施建宁把过关的男人就是这个德行，施然心都要凉透了。

    坐下来之后男人询问施然许多问题，聊到工作时，这男的就像是被入土的老古董给夺了舍，说的话一句比一句更加冒犯。

    说从小玩游戏的女孩子都不是什么好货色，玩游戏的都是男人，一个小姑娘跟男人成天混在一起肯定一早就不干净了。

    施然现在工作了一阵子，心态已经变得成熟起来，她对于这种无知的言论忍耐力愈发有限，站起来丢下一句：“对，我从小就和男人一起玩游戏，我们玩的游戏多了去了，什么花样都有，看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要是好奇，我改天心情好的时候教教你？”说完拔腿就走。

    倪志强在后面喊，“我不是那个意思呀！我是说你很难得，玩游戏玩到大还这么乖，这么纯洁……”

    施然只当他是放屁，出了咖啡店隔着玻璃给他个白眼让他自己去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