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东林六君子
作者:青绿色鸾鸟   辽东百户,只手遮明最新章节     
    韩爌身死于蓟州府的消息很快传了出来。
    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位内阁次辅的死因。
    死于乱民手中?
    死于白莲教手中?
    亦或者死于.
    剩下最后一个原因,太过惊世骇俗,众人不敢想。
    国子监,太学馆,士子们围坐一圈。
    “你们说,韩虞臣的死,到底有没有琅国公的身影在后面?”国子监太学生伍修文将手中的书册轻轻放在桌上,扫视一圈,沉声道:“我听说杨涟入诏狱,就是因为想要调查韩虞臣身死之案,其中牵连了琅国公,才被皇上所恶.”
    “当时内阁诸臣皆在,就连孙承宗,叶向高,左光斗等人都苦劝不止,还是没有让陛下收回成命,杨涟入狱,已经是无力回天,”礼部主事之子包宗文脸色阴沉:“而且我听说,叶向高要和和孙承宗一起给王琦去信,让其向皇上求情,以宽恕杨涟”
    “岂能如此?”
    “滑天下之大稽!”
    “杨文孺宁愿身死,恐怕都不愿意受王琦之恩!”
    “我们一同去往东华门,向皇帝进谏!!”
    霎时间,整个太学馆人声鼎沸,群情激愤。
    “你们想做什么?”太学博士万言扬一声厉喝,将众人喝住:“朝中事,自有诸位相公决断,尔等不可擅自做主,扰乱朝局!”
    “韩虞臣身死,杨文孺受辱,叶向高投鼠忌器,孙承宗左右逢源,我等再不思报国,社稷权柄要被武人所掌,天下何安?社稷何安?”
    包宗文和伍修文双双起身,振臂高呼:“去东华门,死谏!死谏!!”
    国子监皆是年轻士子,此刻被人两人气势所鼓动,皆是热血上头,齐齐起身,跟着向着东华门而去。
    ————
    此刻,皇宫内,御花园,朱由校乘坐宝船,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鱼跃场景,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时光,原本愤愤的心情,稍有舒缓。
    “陛下,何必和那些文人一般见识,他们都是死脑筋,不知变通,那帮子文人整天叫嚣着为天下计,为社稷计,可是他们也不曾想想,这天下是谁的天下?这万里江山,又是谁家花园?那杨涟更是想要以死博直名,奴婢以为,应当趁着此机会,将那帮子文人一网打尽,不叫他们有任何翻身的机会!才能让陛下一振朝纲,执掌朝政!”
    魏忠贤躬身在朱由校身边伺候着,一边为皇上摇着蒲扇,一边小心的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但是朱由校好似对于魏忠贤的话没有丝毫兴趣,只是眸子紧紧盯着远处的线饵.半个时辰了,一条鱼都没有钓上来,让朱由校有些耐心耗尽。
    “陛下?”魏忠贤见到朱由校没有理会自己,轻轻开口。
    “嗯?”朱由校斜瞟了一眼魏忠贤,语气淡淡:“此事朕心里有数,你只管办事即可,那些花花肠子,尽早收了!”
    “嘿嘿,嘿嘿嘿,陛下英睿决断,奴婢那里敢有花花肠子啊!”魏忠贤在自己脸上拍打了一下,讪笑道。
    “文人,武人,都只能是朕手上的工具和刀柄,不可假于他人之手,只有朕的想法才能左右朝局,杨涟不行,王琦不行,伱等家奴.更没有资格!”朱由校说着,好似失去了耐心一般,直接一甩手,将鱼竿扔入湖中:“不钓了,通知尙膳监,今晚吃鱼!”
    “奴婢遵旨!”
    魏忠贤一躬身,不敢和朱由校对视。
    不多时,宝船缓缓靠岸,王体乾早就在岸边等候了。
    “什么事?”朱由校皱眉问道。
    “陛下,”王体乾站在那里,低声道:“东华门有国子监学子闹事,二百余人叫嚣朝政,惹得百姓围观,御道被堵。”
    朱由校脚步不停,直接越过王体乾,只留下一句冰冷至极的话:“你们东厂是吃干饭的?”
    湖边只留下魏忠贤和王体乾,两人互看一眼,皆是幸灾乐祸:陛下要对东林党动手了!
    天启二年,六月二十七号,天阴。
    东华门外,国子监百余学子尽皆被东厂番子所殴,死伤逾众,其中领头者伍修文,包宗文尽皆被捕入诏狱,同一时间,京城国子监太学馆,广文馆,四书馆尽皆被封,无数学子直接被驱赶出京,一时间,舆论大哗。
    杨涟入狱第二日,左光斗联合御史袁化中,吏科给事中魏大中,礼科左给事中周朝瑞,礼部郎中顾大章共五人上奏,要求彻查韩爌身死一案,同时王琦回京,禁足府中,应待三司会审。
    一时间,整个大明朝,从北到南,舆情汹汹。
    六月二十九号,朝议大会,左光斗率群臣逼宫,死谏之,帝为之怒,休朝而去。
    六月三十号,天启罢朝,同时下狱上奏五人,东林六大中坚,尽皆入狱,南北皆称:东林六君子。
    人皆言,东林与王琦之间,已经是不死不休。
    ————
    南京城,殿前街,礼部尚书府衙。
    刘一璟靠坐于堂前,其子刘轩立于前,正在为父亲诵读刚从预科国子监送来的新文章。
    “方仁宗皇帝临朝之末年,顾念后事,谓如公者,可寄以社稷之安危;及夫发谋决策,从容指顾,立定大计,谓千载而一时。”刘轩的声音朗朗,读的这篇欧阳文忠论,亦是感情充沛。
    “你可知,为何欧阳文忠数次起复,能得圣眷?”刘一璟抬手,打断了儿子的诵读。
    “可是忠之一字?”刘轩小心翼翼的回道。
    “忠?”刘一璟重复一声,眸中尽是嘲弄。
    “儿子愚钝,还请父亲赐教,”刘轩弓着身子,一脸的恭敬。
    “四个字,天下人心!”刘一璟抬眼望着院中争奇斗艳的花簇:“南京城,淮河畔,尽是风流和红妆,远离了京城,可是为父依然能够嗅到,这天下,终究是需要吾这等老臣的!为何?就是天下人心,吾等掌握的乃是世间正理!”
    “可是,”刘轩不解道:“那琅国公威名赫赫,难道”
    “匹夫而已,能逞一时英豪,可得一世?”刘一璟呵呵一笑:“等着吧,不就得将来,他会摔得很惨很惨!”
    话音刚刚落,院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与之而来的,还有管家的声音:“老爷,老爷!京城来信,京城来信!!”
    下一瞬,刘一璟原本有些浑浊的目光骤然一闪,身子直接从摇椅上直立而起,从管家手中夺过信件,拆开低头看去。
    “韩爌身死,杨涟下狱,国子监被封,东林六人,左光斗为首尽皆入诏狱,”刘一璟眸子骤缩,而后抬起头望着北面方向。
    “父亲?”刘轩不明所以。
    “准备一下,为父要上京了!”刘一璟深深呼出一口气,眸中战意盎然:“王琦,这一次,可是惹了众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