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二请公子读书!
作者:砂糖橘在三国   三国:劝刘备下岭南,种植砂糖橘最新章节     
    赖雄步履从容,踏入书房施礼,没有和刘琮一样冒冒失失。
    刘表刚和赖恭诉说肺腑,现又见到了最疼爱的幼子,欢喜得五内俱沸。
    他故意压抑着喜色,板着脸教训道:“琮儿,你又惹仲宣生气了?”
    刘琮心里清明,欢快地回答:“爹,我特地请示先生,先生也答应了,子云兄可以为我作证。”
    赖雄看到刘琮挤眉弄眼,嘴角微微吊起:“公子学《孝经》,精通一招半式,忍不住向明公施展来了。”
    赖恭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大声训斥道:“肯定是你教唆公子,圣人之学,都被你轻慢糟践了!要取宠,到别地去,来明公案前班门弄斧,岂不叫人贻笑大方?”
    刘琮献礼的动作僵在原地,刘表也饶有兴致地投来关注的视线,又轻轻呷了一口茶掩饰。
    “父子之道,天性也,君臣之义也。孝义之所在,不倾于权,不顾其利。今忧谗畏讥不敢前来,待回首岁月蹉跎,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也。”赖雄长揖一礼,辞锋犀利地还击回去。
    好一个忧谗畏讥!
    赖恭心中拍案,脸上却透着逼人的寒气,双眸紧紧地盯着赖雄。
    刘表通体震颤,翕动了一下嘴唇,看看赖氏父子,又看看自己的少子刘琮,心底升起暖烘烘的慰藉。
    “赖使君,这不怨子云兄,是我执意要来的。”刘琮翕动了一下嘴唇,主动包揽责任。
    刘表宁静的面孔上,一双眼睛深邃若渊,几十年积攒的城府近乎土崩瓦解!
    谁不知道荆州二公子刘琮生性好动,斗鸡走狗无所不为,什么荷塘抓田鸡、垂钓观赏池,屡教不改。
    刘表常常为此头疼万分,每次出言教训,刘琮都能找出一万个不同的理由搪塞,死不认错。
    今天可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公子何须字斟句酌,谨小慎微。孝乃大道,虽千万人吾往矣。”赖雄坦坦荡荡,胸襟、气度、识见皆超拔脱俗。
    刘琮受到鼓舞,拿出了自己最为珍视的画作,捧着献给刘表:
    “父亲,这是孩儿的一片丹心!”
    刘表温馨爽朗地一笑,泰然接过帛布,小心翼翼地摊在手中。
    顶束发金冠,披百花战袍,手执方天画戟,好一个威风堂堂的大将军!
    奈何经不住细看,刘表琢磨稍顷,气色有异。
    “爹,我的大将军怎么样?”刘琮邀功道。
    “琮儿画得很好,下次别再画了。”刘表手脚冰凉,念着少子孝心可嘉,没有当场发作。
    赖恭窥见此等场景,幸叹自己有先见之明,狠狠地将儿子训斥了一遍。
    真等刘表亲自发作,还不知道降下什么样的滚滚天雷呢。
    刘琮一脸懵逼,望望父亲,又无辜地望向赖雄求助。
    赖雄心里门清,知道刘表心中症结所在。他是传统的高门士族,怎么可能看得起一个边境武夫。
    他上前施礼,字正腔圆道:
    “桓、灵之世,士大夫而欲有所为,惟拥兵戮力于边徼。皇甫规奋起西疆,破强敌以千以万计。上可以除患,下可以纳降,为国家诛灭强敌,此大丈夫之处世也。”
    刘表投来锐利的视线,轻哼一声表达不满:
    “宦官掀起党锢之争,天下士人多被牵连。皇甫威明弃文从武,没有受到宦官的攻讦,引以为耻。”
    “他毅然上书天子:臣前荐故大司农张奂,是附党也。又臣昔论输左校时,太学生张凤等上书讼臣,是为党人所附也。臣宜坐之。”
    “立朝忘家,即戎忘身。皇甫威明豪俊为国至此,吕奉先如何跟他相提并论!”
    皇甫规是“凉州三明”之一,“汉末三将”之一皇甫嵩是他的侄儿。
    党锢之争,是刘表最意气风发的璀璨时光。
    宦官专权,高士辈出。
    读书人推举出“三君”“八俊”等,为天下士族模楷,拯生民倒悬之危,扶社稷于不倾。
    刘表少时知名于世,名列“八俊”,根本瞧不起出身草莽之辈。
    荆州选士,首重出身。
    刘表任用多为士族、名士、姻亲和同乡,寒门出身仅为宾客、学官而已。
    赖雄谈及皇甫规,并非要鼓吹吕布的身份地位能与之匹敌,而是表明有士人领军的典范,一步步触动刘表的心理防线。
    “初平之元,董贼杀主鸩后,荡覆汉室。是时贼臣虎据,华夏震栗。士族恶董贼之凶逆,家家思乱,人人自危。”
    “吕布持天子之诏,遂杀董贼,夷三族,有功于天下也。其为诸侯,不屠一城,唯失信义尔。”
    赖雄高谈阔论,把话又圆了回来。
    刘表震惊于他非凡的识见,心下暗服,低头吃了一口茶,双目陡然爆射出锋芒:
    “既知其失信义,董太师暂且不论,子云独不见吕奉先之事丁建阳乎?”
    赖恭双耳隆隆大响,脸色惨白如纸。他正准备躬身告罪,刘表威严的视线横来。
    “明公!”
    “文良,你紧张什么,先听听子云怎么说。”刘表兀自微笑着,继续审视赖雄。
    刘琮神情呆滞,身子伶仃飘忽,有一种非常非常不妙的预感。
    他好像闯祸了,从小到大,没闯过这么大的祸事。
    “父子之道,天性也。公子欲送礼明公,心意纯真,没有参杂任何心思。苍天瞧着,雄师百万都阻挡不了公子尽孝。”
    “雄读过一点书,略知天下大事。本应该站出来劝阻公子,以尽臣子友人之道。雄多了一步思量,想着有没有两全其美之计,既叫公子全了孝心,又能从懵懂中拔然清醒。”
    “智计已定,雄便自作主张,怂恿赤子献礼。”
    赖雄口若悬河,将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逆子,你好大的狗胆!”赖恭逮住机会,怒声呵斥。
    刘表伸出袖袍,示意赖雄继续往下说,他洗耳恭听。
    “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
    “当涂掌事,不可不学。非欲公子治经为博士,但当涉猎,见往事耳。经此一事,琮贤弟当知往事之所重。”
    赖雄满怀歉意地向刘琮施礼,近乎掏心掏肺。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教就会。
    刘表手捧画卷,只觉满满赤诚心意,滚烫地灼肤:
    “琮儿,你的大礼,为父笑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