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阿宝到底是没放下白哲不管。
    往伤处洒了药粉，又撕下襟摆做布条包扎，“你最好安静一点，这药里，我加了毒的。”
    “……”白哲的呼吸骤然一顿。
    用不着毒，他此刻已快被气死了。
    休息了许久，天色愈发的暗。
    领头的瘦高个燃起了火堆，开始烤猎来的兔肉。
    阿宝没有胃口，假装不舒服，寻了树旁的小角落蜷缩着假睡。
    隐隐约约，听见小姑娘们的嘀咕。
    “我听阿嬷说，这林子里有恶鬼，很邪门的。”
    “我们会怎么样啊？会被吃掉吗？”
    “你们都不知道吗？咱们是来比赛的！赢了比赛，就能过上日子！穿金戴银！吃香喝辣！！”
    阿宝越听越难受。
    郑夫人说，女谍营的选人，并无固定时日。
    而且按照以往惯例，一入冬，营庄便关了门。
    想要进入，除非是三甲以上的女谍亲自带着进去。
    但她被抓的消息，估计早已传回。
    这条路，也断了。
    只除了，每年十一月初。
    营庄都会办的那一场，盛会。
    亦因了那场盛会，营庄里格外需要少男少女。
    而这就是阿宝最快，也是最简单，进入女谍营的法子。
    一想到晚晚用的易容面具，最多再支撑三四日。
    阿宝满腹心事愈重。
    浑浑噩噩间，竟闻到了奇怪的烧焦味道？
    是烤兔肉的火堆？不对……
    阿宝小心翼翼睁开眼，火堆早已渐烧成灰烬，只剩零碎火星。
    而她闻到的那股奇怪气味，越拉越重，像腐烂的臭鸡蛋，林风里似乎又有东西在烂泥里鼓涌，偶尔发出噗噗声。
    靠近了想闻得更清楚，袖角却被拽住。
    阿宝困惑回头，无声问白哲。
    “何事？”
    “有蛇。”
    “？”
    顺着白哲的向上视线，阿宝抬眸望去。
    漆黑夜色里，满树梢的惨绿蛇瞳正阴测测盯着她。
    只要她再稍微多动一点，就吐着蛇信冲过来。
    阿宝屏息凝神，静坐不动。
    但警惕环视周遭，这时，她猛地回神！！
    她们根本已不在原地！！
    临睡前，她在树旁挖了个拳头大小的坑。
    但这坑，不见了。
    再看这遮天蔽日的老树，虽和先前的山道瘴雾老林一样。
    却是树干贴满诡异黄符，树梢遍布红绸与白幡。
    白哲一边警惕四周，一边又碍于那毒药，不得不分神看顾着阿宝，确保她待在他身旁可触之地。
    但这位养尊处优的娇贵公主，竟令他稍觉诧异。
    她眼底的惊喜与好奇，分明是远远大于恐惧与害怕。
    领头的瘦高个，突然举着火把出现。
    站在五六米高的石台上，又开始挥舞长鞭，赶羊入圈般，怒吼着宣布：“十二个时辰内，最先通过鬼门关的前三名，才能活。”
    说着，瘦高个随手一指。
    那是一条，只容许一人慢慢挪动穿行的山体甬道。
    而在山道之前，伫立着一尊青铜兽。
    人首蛇身，覆披鳞甲，通体玄黑。
    造物之形，倒是慈眉善目，只是突兀地，多出了两条铁链，穿透肩胛骨，半吊着一个高大男子。
    阿宝猜，那男子挂着那青铜兽，必是许久。
    否则，铁链如鹰爪般的两道尖钩，不至于和血肉纠缠生长，成了那男子身体的一部分。
    光是瞧着，她都疼得指尖直泛寒意。
    有胆大的姑娘，最先冲了过去。
    却见满树梢的绿蛇，如离弦之箭般，扑向那姑娘。
    瞬间便被啃食成了一副骷髅架子。
    见这一幕，只听凄厉的“啊啊啊啊啊！！！”
    大多数人的紧绷心弦，终是彻底崩断。
    而阿宝借着火把，又发觉，今夜被丢进这山谷老林里的，除了她们这群小姑娘，还有另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
    惨叫声中，有人放声大哭。
    但瘦高个往后一退，竟有一扇石壁打开。
    随后再关紧，留他们死境求生。
    阿宝一动不动地，边紧靠着老树角落，边打量那如天梯一般的山间栈道，只见它沿着悬崖峭壁，盘旋而上。
    这大概就是，郑夫人口中的，冬猎盛会。
    而此时此刻，这山石壁镜之后——
    究竟有多少双眼睛，在欣赏他们以命相搏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