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河一身黑衣，神情肃穆地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苏辰翘着二郎腿低头抿茶。
    “你母亲头七已过，昨天下葬了？”
    赵海河恭敬地回答:
    “谢大师关心，昨天葬礼已办完了。”
    苏辰垂眸盯着赵海河的脸，想从他脸上看清他内心真实想法。
    赵海河满脸温良恭顺，弯下了脊梁。
    苏辰笑了笑:
    “你恨我吗？”
    赵海河身子一震，连忙抬头:
    “大师对赵家恩重如山，我怎敢对大师心怀不敬?”
    他眼神敞亮，看起来句句发自肺腑。
    苏辰满意地点点头，甭管赵海河心里在想什么，既然有求于他，他就有办法掌控赵海河的命运。
    “你的年纪已经很大了，现在入道，想要有长足进步，必须兵行险着。”
    苏辰站起身，双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看向赵海河。
    “你筋骨僵硬，经脉固化，连吸收灵气都非常困难，只有强行伐经洗髓，才能跟年少入道的人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
    赵海河听了前半句心底一沉，接下来又欣喜不已。
    “但凭师父教诲!”
    苏辰笑吟吟地摇头:
    “你单知道可以伐经洗髓，你却不知道强行伐经洗髓的痛苦，一旦这个过程中熬不下去，你可能会全身瘫痪!”
    “如此，你还想学道吗？”
    赵海河心里一颤，全身瘫痪吗？
    母亲临死前殷殷期待的目光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曾经灯红酒绿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日子也在眼前晃过。
    赵海河缓缓握紧拳头，抬头看向苏辰:
    “学道之心，无怨无悔!”
    苏辰眉头一扬，意外地打量赵海河几眼。
    何雨的这个儿子，心性看来不错，若能挺得过伐经洗髓之痛，或许真的能为他所用。
    “好!”
    苏辰微微一笑。
    “伐经洗髓是第一关，如果你能过了这关，便要选择自己的道。”
    “我们这一宗，修的是无情道，一日踏入宗门，断情绝爱才是固守本心的宗旨。”
    苏辰忽然压低声音:
    “修了无情道，证道之日，需杀一至亲挚爱之人，才能修得正果。”
    他死死盯着赵海河的眼睛:
    “这每一关，都要你尝尽人间悲痛，直至忘情，你，做得到吗？”
    赵海河瞳孔地震。
    杀至亲至爱，方能证道?
    这个苏辰的无情道，听起来怎么这么灭绝人性?
    赵海河睁大眼看着苏辰，对面这人的三角眼此刻无比严肃地凝视着他。
    无形杀意在那双眼眸中溢出。
    赵海河心中一惊。
    苏辰将师门秘密说了出来，如果他说做不到，下一步等着他的，只怕是立刻毙命!
    要么入门，要么死。
    他没有其他选择。
    更何况，母亲逝去，他并没有特别在乎的挚爱之人。
    宋菲若娇艳的面容浮现在他心头。
    不行，他不能拿菲若证道!
    她是他心头的白月光，她该无病无灾长命百岁，儿孙绕膝颐养天年。
    赵海河闭上眼，唇角微扯:
    “……杀妻证道，可以吗?”
    苏辰眉毛又是一挑:
    “当然可以，看你的表情，莫非你已经想好人选了?”
    赵海河勾起唇角:
    “眼下就有现成的人选——沈月陶!”
    他眼眸幽深，声音低沉:
    “我会爱她，宠她，护着她，对她不离不弃，与她真心相伴。”
    “直至证道之日，我将杀了沈月陶，成就无情道!”
    苏辰眯起眼，心里有一丝不自在。
    这小子的心，够狠的。
    不过这也无妨，进了宗门的人，杀父杀母杀子杀女的比比皆是，杀妻证道的更是快速进阶的首选。
    苏辰拿出一个小瓷瓶，扔到赵海河的面前:
    “吃了这一粒伐髓丹，我过二十四小时后再来看你，你若熬过来了当然好，若是死了残了，你也别怨我!”
    酒店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赵海河默默捡起瓷瓶，打开瓶塞，一粒黄豆大的黑色药丸躺在瓶底，奇特的药味萦绕在鼻尖。
    他看了片刻，拿起了手机，拨出了号码。
    “海河哥哥，你总算接电话了!”
    宋菲若委屈到哽咽的声音响在耳边。
    赵海河静静听着她娇嗔的语调，唇边不自觉扬起。
    “海河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呀？”
    赵海河垂眸看着手心的药丸，低声说道:
    “没什么，菲若，我会想你的。”
    宋菲若还想再说些什么，下一秒赵海河就挂断电话，顺便关机。
    他拉上窗帘，毫不犹豫地吞下那粒伐髓丹。
    刚刚入腹，一瞬间胃里如同被炸开一样。
    赵海河还没被这种剧痛折磨过，他想开口惨叫，却发现自己早就浑身无力跌到在地毯上。
    咽喉如火烧，眼前一片鲜红，他无意识地伸手一抹眼睛，手上全是血。
    紧接着赵海河浑身关节如同被人敲碎一般，他颤抖着在地毯上翻滚，浑身毛孔也渗出了血丝。
    如果就这么死了……
    赵海河无声地嘶吼，他绝不甘心!
    他一定要熬过这一关，一定!
    酒店外，苏辰皱着眉看向天空。
    h市的灵气怎么如此稀薄，似乎比他刚来的时候更加稀薄了。
    那赵海河想闯过这一关，更是难上加难。
    苏辰无所谓地耸耸肩。
    反正他也松口了，伐髓丹也给了，如果失败，也不算他违背承诺。
    日落月升，苏辰慢慢溜达回来。
    “咦?”
    他能感觉到空气中有微弱灵气在缓缓汇集到酒店大楼。
    正确地说，是汇聚到赵海河所在的房间!
    “嘿，还真让我遇到个奇才?”
    苏辰难得吃了一惊。
    二十二岁才伐经洗髓，又身在灵气极为稀薄的世俗城市，居然还能吸引到灵气入体。
    吃惊之后，苏辰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阴暗。
    赵海河有这样的体质，未来若成就超过了他这个师父……
    何雨的死因，苏辰心知肚明，她是被他吸干元气而死的。
    虽说苏辰不在乎何雨的生死，但他不喜欢身边有不可控的变数。
    他伸出手，五指箕张，半空中的灵气竟有一半飞到了他的身边。
    “一个半路入门的弟子，有个半吊子本事，也就够了!”
    酒店房间里，身体主动吸收灵气的赵海河，在昏迷中吐出了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