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在大汉,亭长都很嚣张吗?!
作者:凌波门小书童   大汉小吏最新章节     
    大汉黔首的肥胖率其实很低。
    而跟在陈家阿嫂身边的这个男子,是樊千秋来到大汉之后,见过的最胖的人。
    此人竟然比东市的百石啬夫窦衷还要粗肥上一圈。
    他脸上那条条横肉绷得非常紧实,就像腊过的束脩一样红得透亮,只是看一眼,喉咙都会被油花堵住。
    樊千秋眯着眼睛盯着对方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惊讶地发现他竟穿着一身赤色的求盗服。
    这身过于短紧的求盗服蒙在此子的身上,让他看起来不像一个人,更像是一面滚圆的鼓。
    “竟然是官面上的人?”樊千秋突然有一些警惕,有官面上的人在,待会就不好动手了。
    最关键的是,这胖求盗与那陈家阿嫂走得太近了,中间的缝隙不过两三拃宽,这可不好。
    莫不是这陈家阿嫂改嫁了?又或者与此人有一腿?
    若真是如此,陈家阿嫂的眼光未免太差了一些吧?
    想到此处,樊千秋更有些不悦。
    不多时,三人在桥中间碰面了。
    “敢问……”樊千秋说道。
    “敢问……”陈家大嫂也同时开口了。
    这没有任何来由的默契,让两人不禁都愣了片刻,竟然都没有接着往下说。
    两人之间这个稍显尴尬的空隙,竟然被这肥胖的求盗大大咧咧地插了一脚。
    “本官乃南清明亭的求盗郑得膏,职掌清明南乡和启阳乡的治安缉盗之事……”
    “昨夜,富昌社子弟牛平盗窃社中钱财,有人目睹其逃入清明北乡,本官今日就是带事主前来追赃的。”
    这求盗郑得膏扶着腰带,耷拉着眼皮,颇为傲慢地讲明了来意,对樊千秋那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好脸色。
    大汉的一县之下,除了有乡里之外,还有与之平行的一级负责治安缉盗之事的单位,那就是亭。
    在城郭里的亭被称为街亭,在乡野里的亭则被称为乡亭,在边塞要道且规模较大的亭又称为置。
    不管是乡亭还是街亭,或者是置,一般都会有三个职责。
    一是负责安排官方使者的住宿饮食和收发传递行政文书。
    二是维护当地的治安稳定,肩负着捉拿盗贼不法的职责。
    三是有偿地向途经本地的的黔首,提供住宿饮食的服务。
    亭中设有百石的亭长一人,斗食的亭父一人,斗食的求盗一人和若干卒役出身的亭卒,并备有常用武器。
    如果拿后世的行政机构来做一个对比的话,这亭置类似于派出所、邮政所和招待所的复合体。
    所以这亭置要同时接受县寺里的督邮和游缴的双重管辖。
    因为直接参与掌管乡里的事务,又可以合法使用暴力手段,所以亭长往往郊游甚广,与豪猾的勾连极深。
    就像本朝的太祖高皇帝,当年就是从区区的泗水亭长这微末小吏起家,创立大汉宗庙的。
    按理来说,这亭长确实是一方人物。
    毕竟亭长是百石品秩,虽在品秩体系中处于底层,可在县寺功曹簿上是有有名有姓的,是成色十足的官。
    月初的时候,樊千秋把清明北乡的乡老、里正之职尽数收入了囊中。
    却无法染指乡啬夫和亭长二职,而且每個月还要按时给他们私费,就是因为他们有品有秩,是朝廷命官。
    可亭长这股级干部来社团里吃拿卡要就忍了,郑得膏这求盗不过是斗食小吏,就是个办事员,又算老几?
    樊千秋越想就越觉得气恼,看向郑得膏的眼神自然也越发地不善起来。
    “你等聚众于此,妨碍本官缉盗,难道是与那牛平是一同行盗的同伙?”
    “刚才竟然还敢亮兵刃,中伤事主,你等可知道此举当以群盗罪论处?”
    “若不想受牵连下狱,就老实地让出一条路来,免得受牵连丢了性命!”
    郑得膏说话时指指点点,唾沫也四处飞溅,逼得樊千秋忍不住想要后退。
    “郑上吏,我有一事不明,可否指教?”樊千秋冷着脸问道。
    “你要问何事?”对方不称自己使君而称上吏,这小小的细节让郑得膏有些不悦。
    “按《盗律》,盗贼逃入,应由当地亭长带人缉盗,而后押往县寺,你是南清明亭的求盗,凭什么来缉盗?”
    “你、你这竖子,竟敢这样与本官说话?”郑得膏没想到会被顶撞,脸就更红了。
    樊千秋往前一步,占据拱桥上的最高点,气势上取得了更大的优势。
    他先淡漠地看了一眼陈家阿嫂,而后才又颇为挑衅地望向了郑得膏。
    “这《盗律》上,可从没说过事主可直接参与缉盗的,我看他们不是要缉盗,而是要借机声势,图谋不轨!”
    “安定里里正简丰就在桥下,他身为里正,有安境保民之责,刚才率乡梓惩凶除恶,合情合理,何罪之有?”
    “郑上吏是求盗,对这《盗律》恐怕最为熟悉,富昌社能不能入清明北乡,你定心知肚明,切莫知法犯法!”
    樊千秋一口气说了不少话,可是合起来就是一句话:你这个求盗算老几,竟敢管我清明北乡的事情。
    郑得膏原以为樊千秋和寻常小私社的社令一样,见到求盗就会摇尾乞怜,哪里想过会受那么大的气。
    “你今日到底让不让我等进去?!”郑得膏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有些气急败坏地逼问道。
    “万永社受乡里比邻委托,亦有保民安境之责,郑上吏的要求,恕难从命!”樊千秋不让分毫说道。
    “惹到了本官,你、你就不怕惹祸上身?”郑得膏咬牙切齿地问。
    “郑上吏一意孤行,恐怕才会吧?”樊千秋突然笑道,不是大笑,是嘲笑。
    “你这竖子……”郑得膏越发恼怒,已经不能成言了。
    按理来说,樊千秋说到这个地步,也就该有所收敛了。
    而后就当卖个软,给这郑得膏一个台阶下,再做回转。
    可是,樊千秋突然看见郑家大嫂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如此,有一些话就不能忍了。
    “郑上吏,万永社和富昌社的纠葛,伱一个求盗管不了,我劝你还是莫要再插手了。”
    这句话太狠了,这无异在陈家阿嫂面前说郑得膏太小——官位不够大!
    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以忍受这样的屈辱呢?
    当下,气急败坏的郑得膏抬手就要去拔剑了。
    可是,剑未出鞘,一阵香风突然袭来,让人神魂颠倒。
    原来,陈家大嫂伸手就把郑得膏的手从剑柄上移开了。
    看到此景,樊千秋不禁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