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以前在厂里也算是小有名气，还是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的名气，她这会儿来报名，当然没人信她是个好学的上进青年。
    “周姐，我是认真的，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柳央同样严肃地回答。
    周姐还是将信将疑，但同时也把报名表拿了过来，“你能学成什么样子，我管不着，只要你没事不缺课就行，填一下这个表，回去好好复习，一周之后有个入学摸底考试，如果要上班，找班组长给你调。”
    柳央一边填表，一边说：“好的，谢谢周姐。”
    “那就好。”周姐看到柳央填表填得很认真，字也写得端正起来，小声嘀咕，“要是连你都能认真上课，我看那些个混小子还有什么理由不学好。”
    她说得很小声，但柳央还是听到了，可这个时候，也只能当作没听到，否则尴尬的只有自己。
    填完报名表后，柳央去食堂吃饭，刚排上队，就看到小夏和后勤科科长陈彤一起走了进来。
    陈彤还有一年就要退休了，留着一头利索的短发，虽然年近五十了，还是一副雷厉风行的架势，后勤保障工作在她的指导下，从没出过差错。
    小夏这个时候被安排到她的科室，明眼人都知道，大概率就是去接班的。
    这才刚来上班，厂里的工友，在和陈彤打招呼的同时，都会冲他笑着点点头。
    柳央想当个透明人，安安稳稳吃完午饭之后，找个地方看会儿书就去上班，可小夏，偏偏就和陈彤一起朝她这边走来，她身后本来有人的，那两个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跑去隔壁队伍了。
    就这样，柳央站在了小夏的前面。
    “姐姐，好巧啊，你也来吃饭吗？我们一起吧。”小夏笑得很甜，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身边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没等柳央接话，她就亲昵地挽上柳央的胳膊，“姐姐，你没有生我的气吧？爸爸让我去后勤办公室，是因为我身体不好，不能像你一样干体力活，不是他偏心。”
    不能像自己一样干体力活？她这口气，似乎比上次听着还要恶心人了。
    柳央知道她会找自己麻烦，心里早有准备，既然躲不过，那就只好和她互飙演技了。
    “我怎么会生气呢，倒是你，之前家里穷，供不起你上学，现在你也进厂了，有条件了，要不要和我一起上夜校？我已经报名了。”既然她想在人前装姐妹情深，那柳央就索性成全她，亲昵地把她拉到自己的前面。
    小夏一时语塞，“夜校？”
    没等柳央接话，站在她们身后的陈彤就赞同地说：“小夏，去上课是好事啊，柳院长跟我说，你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差一点就考上大学了呢，正好厂里有名额，不学就可惜了，这样吧，吃完饭我陪你去报名。”
    原来柳院长已经在厂领导那里，替小夏吹了这么大的一个牛，这倒是正中柳央的下怀，小夏根本不是差一点就考上大学，而是连高中都没有毕业，根本不符合夜校的入学条件。
    柳央不是喜欢互啄的人，但谁让小夏主动挑事呢。
    于是，她就添油加醋地说：“原来小夏以前读书那么好啊，那一周后的入学考试，你一定没问题的，倒是我，高中都差点毕不了业，为了和你一起去上课，这几天得努力啃课本了。”
    面对柳央和陈彤的完美双簧，小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这回，是真的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了。
    “柳央，你能这么上进，柳院长和徐老师一定也会替你高兴，不过你啊，要是入学考试过不了，也不能影响工作，让小夏教教你，明年还是可以继续考的，知道吗？”陈彤当了这么多年小领导，说话的腔调还是有的。
    柳央心里苦，这厂里的人，是有多瞧不上自己，周姐不相信自己会去上课，陈彤这边，还没上过课，就觉得自己会学不好。
    现在正在食堂里听着她们说话的工友们，也在三五成群地窃窃私语，前几天他们议论的还是柳央的身份，而现在，他们开始讨论柳央一学期能去上几回课，摸底考试会不会连小夏的零头都考不上。
    甚至有几个，已经开始笑话起柳央了，说她不自量力，说她浪费厂里的名额和教育资金。
    这种窃窃私语，柳央这几天听得多了，还是打算无视。
    但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在队伍后面响起，“你们来厂里，是来干活赚工资的，还是来说三道四的？”
    三人齐齐回头。
    柳央认得他，原来是自己的新邻居，柳央正要和他打招呼，陈彤先一步向他招手，“小哲，快过来。”
    小哲？柳央想起来了，他是陈彤的儿子钱哲，也在厂里工作，是个很厉害的机械工程师，喝过洋墨水的那种，厂里那些先进设备，平时的维修和保养都归他管，厂里的领导全都把他当个宝。
    那些嚼舌根的工友，被他这么一吼，全都乖乖闭了嘴。
    虽然陈彤喊了一声，但是钱哲并没有过来，而是自觉地排到了队伍的后面。
    “真是，这孩子怎么就不随我，这么内向，喊了也不过来。”陈彤责怪了一句，然后指指打菜的窗口，“快到咱们了，小夏，咱们食堂的饭菜可是远近闻名的，一会儿多吃点。”
    “好的陈姐。”
    柳央看得清清楚楚，小夏答应一声后，又隔着队伍往钱哲那边看了几眼，眼神里似乎有那么一点羞涩。
    也是，钱哲长得确实挺周正，一米八的高个，头发修剪得很干净利落，一副金属边框眼镜架在鼻梁上，斯斯文文的，年纪比她们大不了几岁，也就和柳军差不多的样子。
    不止小夏多看了他几眼，排队打饭的女性工友们，也有好几个在偷瞄他。
    打完饭，钱哲倒是很配合地坐到她们这边，陈彤高兴地给小夏介绍，“小夏啊，这是我儿子钱哲，过几天要发劳保用品，让他给你送回去。”
    小夏看了钱哲一眼，脸一下子就红了，“谢谢陈姐，不过我哥应该会来帮我，就不麻烦钱工了。”
    柳央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误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相亲局。
    不过这个相亲局有点奇怪，因为，男主角始终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不管陈彤说什么，他都是敷衍地回一两个字，小夏看他的时候，他也会找准时机低头吃饭，既没有显得不礼貌，又完美地和小夏的视线错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