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的身世和情况,本官过几日自会和你说明。眼下,你就好好调养身子。”
“只是,有一点,你要清楚。”邢瀚海严肃起来,“本官与你,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无论何时,都不会有夫妻之实,本官会和你相敬如宾。但是,你一定要切记,不可因身份的转换,而乱了分寸。否则,本官随时会将你们母女扫地出门。”
“是是,”民妇点着头,“能被大人收留,对于民妇来说,已是天大的恩情,民妇至死也不会忘记。出格的事,大人放心,民妇绝对不会做。”
“你是本官的糟糠之妻,所以本官不会再娶,这府里唯你独尊。你只要恪守本分,本官自不会亏待你。”
“是是,民妇明白。”
邢瀚海站起,转过身欲走。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民妇捡到她的时候,她身上除了一个包被,什么也没有。所以,民妇也不知道她叫什么。民妇没文化,也不会取名字。”
“她的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是这样的,大人。”
邢瀚海略加思索,缓缓道:“她是本官在雨中捡到的孩子,一个对于本官来说,姗姗来迟的孩子。”
继而,笃定,“就叫‘邢雨姗’吧。”
泪。
顺着脸颊。
一滴一滴落下。
渗入泥土,开出水花。
不曾知晓的往事,窒息得说不出话。
祝雪凝补充道:“笑伯伯认了你们之后,怕徒生事端。为了保密,便将当晚的两名轿夫遣散。而他身边的随从因为是他的心腹,故而被留了下来。而那个随从,就是阿拾的爹。”
定定地看向跪在地上的邢雨姗,“笑伯伯用尽此生,只想你平安幸福。如今你要寻死,岂不是辜负了他作为父亲的一片苦心?”
“不能生育又如何,你不也非笑伯伯亲生?只要你想,你还是可以做一个母亲的。”
邢雨姗抬眸,眼前这个人,变了身份,变了性格。
不变的,是那颗依旧纯良的心。
“我,”颤抖着声音,“还可以吗?”
“当然可以,”祝雪凝坚定地回答,“我相信,这世间,一定有爱你的人。愿意照顾你,疼惜你,不管你是否能生育,也不会在乎你是谁。”
“我三番五次害你,次次都想要你的命。你却待我这么好,为什么啊?”
“因为,”祝雪凝含泪而笑,“你是我的姐姐呀。”
一句,“你是我的姐姐呀。”
瞬间,令邢雨姗泪崩。
看着祝雪凝的衣袖已被血渗透了大半,她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邢雨姗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多么地离谱。
痛哭流涕,“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说着,慢慢地放开了手中的匕首。
祝雪凝轻呼一口气,可算是劝下来了。
缓缓张开手掌,钻心的疼痛感令她不禁眨了下眼睛。
“公主,”早已等候在一旁的纪欣睿连忙上前,“赶快包扎一下吧。”
祝雪凝起身,并未理会。
“那么,现在,我可否将笑伯伯带回北宁?”
邢雨姗一个劲儿地点着头,很是同意。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资格不允许?
她伤人性命,枉信小人。
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报应啊,报应……
风音乍起。
好似无声的哭泣。
火势瞬移。
仿若沉默的游离。
祝雪凝望着漫天飞行的红光,眼中却没有一丝的慰藉。
她的任务完成了,也没完成。
她了却了母妃的心愿,可没能将人活着带回故乡。
母妃在九泉之下,会不会责怪她?
怪她办事不力,怪她步步紧逼?
她,不哭。
眼泪,对于她来说。
从来,都是最没价值的东西。
可为何,脸颊处的潮湿,令她难受无比。
风吹过,刮得硬生生地疼。
又一个爱她的亲人,离开了人世。
先有母妃,再有舅父,后有笑伯。
她是不是应该深刻地反思自己?
她的出现,到底是悲还是喜?
将邢瀚海的骨灰聚拢到一个瓷罐里,祝雪凝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好。
泪痕,早已风干。
内心,早已无言。
拾起低落的心情,祝雪凝面朝邢雨姗,“现在,你可以做决定了。”
邢雨姗看着她的手,满手的血已有凝固的迹象。
“我不想跟你走,”赧然道:“我实在是无颜面对你。”
“那你便留下来吧,”祝雪凝也猜到了她的想法,“相信晗王府定会善待你。”
邢雨姗摇着头,“晗王府我也不要回了。”
祝雪凝蹙眉,“那你要去哪里?”
总归,是不能让她自生自灭的。
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从小到大没吃过苦,也没有赚钱的本事。
这若是放任她独自一人离开,怕是不好。
或被骗被拐,或被打被骂。
最坏的打算,走投无路之际,即会沦落风尘。
不可!
万万不可!
“小时候,靠父亲活着。长大了,靠夫君活着。”
邢雨姗的笑容,透着苦楚,“这一次,我想靠自己活着。”
“不行!”祝雪凝直接拒绝。
“那你要我怎么办呢?”邢雨姗哭了,是无奈,是酸涩。
“噗通!”有人跪地的声音。
一声“王爷!”将众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龙明瑒垂眸,淡淡道:“何事?”
“您给属下布置的任务,属下完成的可算圆满?”
“凑合。”
“那,属下可否讨要奖赏?”
“说。”
“属下什么都不要,只要……”
龙明瑒翻动了下眼皮,示意他说下去。
“属下只要……”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邢雨姗!”
什么?
在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几乎是不约而同的。
面面相觑,彼此都是一脸懵。
邢雨姗惨白的脸,不知是因为方才的悲伤过度,还是因为现在的惊吓过户?
“属下这些年潜伏在对方身边,如数听候王爷的指令。属下做每件事可谓尽心尽力,且没出过什么大错。所以,属下才斗胆提出这个请求。”
抱拳,行礼,“还望王爷成全。”
唯有龙明瑒和祝雪凝,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
龙明瑒更甚,似乎多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