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鹤砚不说话。
车内又恢复一片寂静。
后座的陈厉只是端端正正的坐着，看着好像很紧张局促。
一会儿她想起什么，主动搭话，打破这该死的尴尬。
“师哥你不是送张教授回去了嘛，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他单手熟练打过转弯方向盘，声音哑的不行，比刚刚在天台上还重些。
“老师他喝了不少，我送他到家师母就照顾他睡下了，我回公司有点事，恰巧遇到见你们了。”
向橘月点点头，“这样呀。”
那么晚了还有事情要忙，果然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烦恼。但没钱人的烦恼，肯定更多。
“那不会耽误你时间吧？”他的时间，可都是金钱啊，万一因为她们损失个什么生意，她们哪里赔得起。
“无妨，顺路。”他语气清淡，好像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好的。”向橘月抿抿唇，忙接一句。
过了一会儿，她又觉得不太妥当，“谢谢师哥。”
程鹤砚半眯着眼，看一眼后视镜里眼神不安看着窗外的人。
“师哥你大学是在江桐读的吗？”她又好奇的偏过头问，总感觉，他这样优异的人，不像是江桐培养的出来的，更别说江铜大学这样的学校。
对方没有立马接她的话，向橘月又暗暗想，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话太多了，还是闭嘴吧。
她已经做好了冷场的准备。
“本科在这读的，研究生在邗芜。”他低哑声音在狭小温暖车内显得格外沉，向橘月骨头苏苏的。
“邗芜？........是邗芜大学吗？”向橘月声音有些不敢相信，邗芜啊，她之前一直梦想去那的，国内双一流大学，排名第三，那学校的复古建筑和满校的白槐花更是美的不可方物。
她记得前几年还因为反季节的满校槐花开上了新闻联播，引得大批外国和国内人员纷纷前去一览这难遇的一幕。
“嗯。”他淡淡应一声，好像那只是一件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事。
天哪，本科在地方院校，研究生考上了国内双一流重点大学，我的天，太牛x了吧！
之前她就知道他很优秀，也听郑葭说了不少他的事迹，自己开公司白手起家创业，直接是学校成功人物典范，但是没想到还有那么优秀的事。
这写进高考素材，就又是一励志性人物了。
“好厉害。”向橘月由心的感概，满脸的震惊和怀疑人生模样。
“师哥，你怎么考上的？”她又满眼疑惑的瞪大了眼睛问，两只手激动的杵在座位两边。
想听取点什么有用的人生经验。
“就随便考考，就考上了。”他仍是淡淡的说，轻松的不行。
新型凡尔赛。随便考考。
向橘月没有任何语言了，沉默的将嘴抿成一条线。
没有什么好交流的了，还是安静的好。
“想去？”他半了问一句。
向橘月点点头，“高考的时候，我梦想的大学就是邗芜大学，但是没考上，”
她尽量语气轻松一点让人听起来不那么遗憾。
程鹤砚先是沉默一会儿。
“研究生可以去看看，那里不错，师资力量挺强的，资料设备也多，能比在这学到的东西多不少。”他关节分明的手指掌握着方向盘，目光没有看她。
这是她想去就能去的吗？！
“我挺想去的，但是......怕考不上....”她干笑着掩饰尴尬。
谁都不是他那样牛的人好嘛。
“想，就一定考的上。”程鹤砚沉沉声音在车内回响。
本来这是一句鼓励人最常用的话，但向橘月听他说出来，却.....很有力量。
向橘月笑着点点头，有些许伤神，以前，这话都是她对别人说的，她可没怀疑过自己，因为她都是在奋斗的路上，没空去问别人。
风水轮流转啊。
她记得之前高考失利后拿到江桐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她也是信誓旦旦那个想的，下定决心要考邗芜大学的研究生，但来江桐大学几个月之后，现实逐渐磨平了她。
后座一直沉默安静没有存在感的陈厉看着两人一来二往你一言我一语很快熟络起来的样子，以及向橘月佩服崇拜的样子，抬头看看车后镜里沉稳硬朗的程鹤砚，拳头捏的紧紧的，像在内心挣扎做什么决定。
“程总。”后座沉默不言的陈厉突然发声，但他没有叫师哥。
向橘月反应过来陈厉还在后面，突然察觉刚刚是不是她们一直说话忽略到他了。心里有些许抱歉，然后她竖起耳朵听他说。
程鹤砚感觉到丝丝不善的气息，只淡淡抬起眼皮从车镜看一眼，没有什么波澜变化。
陈厉被他那么一看浑身僵住，不自觉咽咽口水，手指甲快掐进肉里。
向橘月转过身看看陈厉，他要说什么？
“陈厉，你要说什么呀？”见他没有开口，向橘月问。
陈厉突然话埂在喉间，像卡了根鱼刺一样难受。
“我听说，你们公司现在只占了江桐和周围几个城市的市场？”陈厉发声，语气不太和善。
向橘月楞住。
程鹤砚闻言眸间戾光闪过，但手还是稳稳握着方向盘开车，面上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现在主要市场在东南部，我们正在推进西北部子公司运行。”程鹤砚淡淡回复。没有具体说是不是几个城市，只告诉他，东南部，那就是，整个东南部，而不是几个城市。
“那你们要占领整个中国电子和高科技发展行业还需要很漫长一个过程吧？毕竟商场是一个循序渐进的发展过程。”陈厉又咬文嚼字的说，注意力紧紧集中，准备听他下一句回答。
他没有回他，只淡淡开过两个红绿灯，骨骼凸起的手单手扶着方向盘，身子慵懒依靠，像一匹慵倦栖息的野狼。
陈厉等的喉咙干哑。
“电子行业，一直都贯通全国，是国家关注的大事，并非我们桕辞所能占据的，对于科技方面，科技源头是创新，创新源头是人才，对于这点，我相信，不久之后，桕辞会给大家关于科技进步的好消息。”他语词严谨有理有据，声音中一股不容冒犯的魄力震人心弦。
陈厉脸色突变，哑住声。他本来想说电子行业发展要多方面考虑科技发展要顺应市场需要和国外对比等等一系列竞论，但他那么一说，阻断了他后面所有话，并且还显得自己这些话，很肤浅。
陈厉见眼前几字几句就将自己说的哑口无言的倨傲男人，不得不服，
“冒犯了，师哥。”
“无妨，期待与师弟多年后相见。”程鹤砚淡淡回一句。待陈厉闯出自己一番事业，他们会再相见。
向橘月却是坐在副驾驶上满脑子开水壶涨开的感觉。
一股暗流涌动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车很快就驶进教育区，陈厉让程鹤砚在校门口放他下就好，他走回去，直接送向橘月到寝室楼下就好。
向橘月还没从两人语言间暗涌反应过来，然后半响和陈厉挥手道别，让他注意一点。
陈厉点点头，然后朝两人道别后走进冷风中，头也不回。
“师哥，那个....陈厉他不是故意的，”陈厉平时不像是问这样尖锐问题的人，不知道今天怎么了。
程鹤砚瞥一眼，“很关心他？”
向橘月眼皮跳跳，连忙摆手否定，“没有，我和他是同学，刚刚他还下车陪我，我只是想替他解释一下，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人。”
“我知道。”他语气毫无波澜。
他知道？他知道什么？她都不知道呢他知道什么。
“我没放心上。”
向橘月没再说话。
等快要到的时候，向橘月突然问，“师哥，芜大的槐花，好看吗？”
开着车的程鹤砚一楞，半响回道，“嗯。”
几秒后他又说，“比照片上好看。”
亲眼见到，才是绝迹。
车在不断前进，马上就到了她宿舍楼下。
向橘月见到了，便解开安全带，边推开车门边转过头，“谢谢师哥，我到了。”
程鹤砚点点头。
向橘月本来走开两步了，又回过头来嫩黄色羽绒服袖子包着冷的缩在袖子里的手趴在车窗前指指车柜说，“对了，师哥，那个药蛮有效的，睡觉前吃一颗明天起来就好了，再见师哥！”
然后笑了笑就小跑进宿舍了。
程鹤砚目光随着她进宿舍楼，直到她嫩黄色身影不见了才收回，他瞥了眼车柜子里躺着的咽痛片，半开的车窗吹进一阵冷风，他再没忍住的咳起来，他赶紧将车窗关上，这才停止了咳嗽。
刚刚和张鲤喝了不少酒后他就上了天台，抽了支烟，期间喉咙灌进不少寒冽的风，不一会儿就看见半丧着张脸的向橘月上来，后面又待了会儿。
送张鲤回去路上就异常难受，但他忍住一路没表现出来，刚刚和陈厉说了几句话，更难受了。
他沉默的看几秒后，一贯凌冽沉傲的眸染上些复杂情绪，不一会儿就恢复原样，驾着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