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姜灵昭知晓佩臻亲王正意图谋反的时候，她也并不十分惊奇。
    佩臻亲王府内偌大的厅堂只有三人的身影。
    分别是就于主座的云佩臻，左下方就座的姜灵昭，右下方就座的炎芝皎。
    厅堂内佩臻亲王的叙述声仍旧在持续着。
    “太子她残暴、不仁，而她却还能在朝廷内拥有压倒性的支持，从不是因为她是太子殿下，是因为她并不关注朝政，给予了这些人极大的可肆意行使自身权力的机会，因此有着充足的利益可供她们进行瓜分。”
    “与其说她们拥趸着太子，不如说她们自始至终拥趸着的自己的利益。”
    “这种局面在太子继位后，无疑会愈发猖狂，她们将拥有最至高无上的权力作为身后的盾牌，甚至无人能再置喙于她们。等到那时，安越国百姓又将是面临怎样的水深火热？无法想象，本王也不愿去想象。”
    “本王深知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踏上这条路，就再没有回头的余地，所面临的险阻都也将是无法估量的，但于本王而言，这却是必须要前往的道路。”
    言外之意就是于她们二人而言，这些并不是她们必须要承受的事情，她们是可以选择不踏上这条不归路的。
    此刻，佩臻亲王将选择权递交到了她们二人的手中。
    跟随还是离去？
    一切将由姜灵昭和炎芝皎二人自行抉择。
    厅堂内陷入一片寂静。
    姜灵昭和炎芝皎都沉默着，而佩臻亲王也任由着她们保持着沉默。
    沉默未能长久保持下去，炎芝皎率先打破了沉默的局面。
    “炎家向来与太子一派不对付，在太子殿下尚且还未继位前，炎家且还能维持着如今的风光，但太子殿下如若继位，那炎家将无后路可言。”
    “唯有亲王您能为炎家提供一条生还之路，即便这条生还之路处处荆棘，微臣也愿竭尽所能为亲王尽上一份力！”
    炎芝皎的初衷很简单，她身为炎家下一任掌权者，无论如何她也要尽可能地担起整个家族生死存亡的使命来，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炎家坠入深渊而无动于衷。
    这与佩臻亲王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安越国走向灭亡是极为相似的，她们都为着保留心中认定的一方净土而努力。
    这是炎芝皎的答复，那...姜灵昭又会给出怎样的答复？
    此次召集姜灵昭和炎芝皎二人前来，看似是询问二人的意愿，实则，真正想要询问的只有一人。
    云殷佩早已于炎家结盟，彼此之间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炎芝皎身为炎谦的女儿，她愿意效力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而姜灵昭不一样，云殷佩几乎想不出姜灵昭会愿意效力于她并且与她这个无实权的亲王踏上谋反的道路的理由。
    自在青越殿上临时改口将姜灵昭选任于亲王府之后，云殷佩时常在思索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一时的兴起，或许会毁掉她。
    姜灵昭出身小县，不从属于任何世族，也不归属于任何朝廷派系，她虽没有外界的助力，但同时她身上没有任何可以束缚于她的枷锁。
    姜灵昭是安越国历来第一位连中三元的状元，摆在她面前的康庄大道有许多条，每一条都是上上签的存在。
    她大可以做一名置身事外的一等文官，安享丰厚的俸禄，与家人一同感受苦尽甘来的幸福欢乐。
    而与她共同踏上谋反的道路，生死都是未卜，如若谋反失败，以太子的性子，株连九族也是可能的。
    也许是出于对连中三元这般天之骄子的怜惜，又或者是出于对自身的自信不够充足，云殷佩将抉择的机会给到了姜灵昭自己。
    炎芝皎也在悄然打量着姜灵昭，她同样好奇姜灵昭会给出怎样的答复，会是与她成为同僚，还是...就此割席。
    两道探究的目光打在姜灵昭的身上，而姜灵昭仍旧还在沉思着。
    安越国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内忧外患，边防守卫战争从未停止，朝廷内部分歧从未缓和。
    这还不是最为糟糕的，最为糟糕的是鲜少有人察觉到如今百姓已经被紧绷到只需要一触便会激烈爆发。
    科举考试在朝廷的长期把控推行下，效果斐然，在安越国无论是多么贫瘠又或者是多么富饶的土壤之上生活着的百姓都科举考试有着不一般的情愫。
    对于许多人来说，甚至于在科举考试上取得成功，是胜过了在任何其他方面取得的成就。
    人们对科举考试的渴望一年比一年要深入，但科举考试却一年比一年难度增加，自身的渴望无法依靠自身满足的时候，痛苦便随之附骨而生。
    姜灵昭还记得在雅试上午场结束后在一家面馆遇见的考生，考试对他而言，意义已经远不是他的精神和肉体所能承受的，他也许并不喜欢考试，但他同时也知道，这是他作为男子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出路，所以他坚持了下去。痛苦地坚持了下去。
    如这样的例子，应当还有很多很多。
    当为了获得更好的生活的途径被无限缩小至唯一的时候，百姓所承受的压力不是那些玩弄朝政于股掌之间的大臣们所能想象到的。
    矛盾在悄无声息中被痛苦滋养壮大。
    此时的谋反不是刻意策划，而是应运而生。
    安越国已经不再可能长久地维持住和平的表象了，太子继位随后一连串的反应都将使得本就恶劣的局势更加恶化。
    即便没有佩臻亲王选择谋反，将来也一定会有无数个“佩臻亲王”选择谋反。
    群雄揭竿而起，必将动荡不安，百姓的死伤都只会是争夺政权必要的牺牲品。
    佩臻亲王的谋反就其所言来看，更倾向于智取而不是靠武力镇压，如若能成功，那将不费一兵一卒。
    团团的声音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在姜灵昭脑海中响起。
    “恭喜昭昭触发隐藏任务————根治文武官不公制度，破除盘根错节的世族朝廷之争，提高百姓真正安居乐业的能力！”
    “任务成功奖励积分，任务失败倒扣积分！”
    积分？！
    姜灵昭搭在扶手上的指尖微微用力蜷缩了一下。
    好了，也不必再仔细斟酌了，她哪儿还有什么别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