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菜豆腐汤的蒸汽在姜灵昭和姜冰慈之间萦绕着。
    道不明，说不清，此刻二人的想法。
    姜冰慈在等姜灵昭给出一个解释，一个必须整个寒假都要离开北溪市，甚至都不让她知道究竟去哪儿的解释。
    姜灵昭透过这水蒸气看着姜冰慈倔强的眉眼影影绰绰，却并不说话。
    眼看着一桌子菜都要变凉了，终究是姜冰慈退让了。
    “你...确定是非去不可吗？”
    “非去不可。”
    简单的两句话就让稍显僵持的局面松弛了下来，一个非去不可的人，再怎么想办法去劝说她也只会是徒然的，不如收起各种无谓的担心，只给她纯粹的支持就好。
    “你今天专程来跟我告别，那，任...英那边你有跟她说过吗？”
    姜灵昭缓缓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跟任英说过自己寒假会去旅游算不算是告知了她。
    姜冰慈见她点头了就也稍微放心了许多，起码她...母亲是知情的。
    再之后，姜冰慈就再也不提起姜灵昭寒假的事情，只是一昧地说起自己的近况，是给自己一个盼头，也是让姜灵昭明白她随时回来都有个温暖的港湾在等着她。
    “我找到寒假工了，给一户人家的小女儿当家教，教教写字什么，薪水不高，但肯定是够我一个人生活了。”
    “空余时间我准备去市图书馆去看书，又打发时间了又能收获些知识。”
    姜冰慈一边讲，姜灵昭就安静地倾听。
    彼此都清楚这样的时间会越来越少，未来她们之后越来越忙，专注自己的事情，此刻静谧的时光唯有珍惜。
    -
    从云上小区回到北溪大学宿舍后，姜灵昭知道是时候启程了。
    背上行囊，去往许敏的办公室，许敏应该早就准备完毕了吧。
    事实上，许敏正遇到了个大麻烦。
    急促的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在许敏办公室回响着。
    “我不明白，为什么您要找上我的女儿？那么多优秀的学生，为什么偏偏是她？你们的反动计划不应该找上她！她跟北溪市的发展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任英今天上午才得知了这个消息，她简直吓坏了，许敏的胆大她今天算是亲眼所见了一回，她是怎么，怎么敢的啊！
    许敏今天穿着一袭墨绿色的旗袍，看起来整个人格外清幽，她一直静静地听着任英的各种质问。
    “纠正你一下，这不是反动计划，这是拂尘计划。”
    任英听到许敏终于说话了，她也就停下了来回走的脚步，高跟鞋的声音骤然停止。
    “计划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要做的事情是反动的！北溪市那帮老家伙能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吗？他们不会的！你们去把他们圣贤般的面具撕碎，你们会惹来多大的祸？！”
    “陈策也是知道吗？！”
    许敏面带微笑，她并不对任英的看法生气。
    “陈策当然知情，他也是计划中的一员。”
    任英听到这话只有一个想法——北溪大是要完蛋了吧？！
    一个个好好的北溪大顶梁柱，为什么，为什么非得去掺和这政治上的事情？
    北溪大学在北溪市的地位是还可以，搁在平时，这些政界人士也多少会给些薄面，但触及到了他们的利益，尤其是他们这些为政人士最看重自己的声誉，许敏这计划就是在把他们剥皮抽筋，让北溪市乃至全国人民去看看他们赤裸裸的黑心黑肺。
    这跟要了他们的命没有两样。
    这计划要是成功了还好说，要是不成功，那就是留下了一个天大的把柄给他们拿捏，到时候，北溪大学的师生都得为她们兜底！
    “任英，你的担心我全都明白，或许你作为副校长更加担心整个学校师生的命运，那我可以告诉你，请放心，这个计划将秘密进行，出了事情由我们自己承担。跟北溪大将不会有任何干系。”
    “我——”
    许敏这下把所有后果都揽到自己身上，直接把任英的各种忧虑扼杀在摇篮里，让任英无话可说。
    “任英你还是太年轻了，你所见到的北溪市早已实现了最原始也是最残忍的原始积累，我们这些亲历者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忘却的。”
    “我们必须去收集证据，去帮助受北溪市强权压迫的地区百姓，去一步步揭开他们伪善的面孔。”
    任英听得见自己逐渐加重的喘息声，她曾经认为北溪市是这世上最繁华最富丽的城市，来到这的人就能有美好的未来。
    只是随着她的权力加大，她见识到的东西也就越多，她也就明白哪里会凭空就建设出一个这么个超前这个时代的城市。
    资本一定是经历了鲜血的洗礼才能逐步积累的。
    “你们要去做什么，随你们的便。但，姜灵昭，能不能别让她参与？她只是一个从小村庄里好不容易走出来的孩子，她将来肯定能在北溪市找到份好工作，甚至平步青云也是有可能的，她会有一个美满的人生。”
    许敏透过任英，看向了站在办公室门口已久的姜灵昭，如果她同意任英的看法，那她们也就没有继续合作的必要了。
    虽然失去一个三观一致的助手很可惜，但许敏从不勉强她人做事，不是真心实意要加入这个计划的话，那不如从一开始就退出为好。
    顺这许敏的视线，任英也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姜灵昭。
    她小跑过去，双手搭在姜灵昭的肩膀上，试着劝说道：“你不能去，这不是你应该掺和进来的事情，你只用管学业上的事情就好，这些...你就当从未听见过，可好？”
    姜灵昭深深看了任英一眼，这一眼就让任英明白，她刚刚所说的那番话都是白费功夫了。
    “我没办法装作我对这一切都不知情的样子，然后去自顾自的学习，找工作，过普通平凡的生活，我做不到。”
    “我从麦青村出来，我深知农民所受的不易，买不起农耕器具，因为被北溪市垄断了进口商，粮食卖不上好价钱，因为被北溪市多年前签订的协议所压榨，只能以最低廉的价格卖给北溪市的收购商，田地越来越不肥沃，因为被北溪市的工业污染排放所致，也是北溪市的霸权协议所致。”
    “曾经的种种不公协议的签订只是为了北溪市能够快速发展，以先富带动贫困，但北溪市政府失约了。”
    “不仅没有废除这些协议，反而变本加厉，愈发霸道。”
    “不能因为恶人恶到骨子里了，我们就去怕他们，我们的退让只会是助长他们嚣张气焰的帮凶。”
    “不破不立，害怕破，那就永远立不起来。”
    听完姜灵昭所说，许敏面上的笑容更甚，她这个助手找的，真真的心性绝佳，年纪轻，却总能看透一件事物发展的最核心的关键。
    拂尘计划是必须要启动的，她们也是必须要以飞蛾扑火般的意志去完成任务。
    听姜灵昭细数的北溪市政府的种种恶行，任英默然了。
    偌大的办公室沉寂了好久。
    许敏看了看手表，对着姜灵昭说道：“该出发了，车子都准备好了。”
    “等等！”
    任英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五万现金，那么薄一个公文包，谁能知道它装得有五万现金？！
    “拿着，干什么都方便一点，还有就是千万注意安全知道吗？”
    姜灵昭很难形容此刻的感受，这五万块也太沉重了一些。
    任英没有追上去，就在原地看着姜灵昭和许敏走远。
    也许平凡普通的人生跟姜灵昭根本就无缘，光彩耀目才是她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