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日，八点。
    当于子涛裹着被子还在梦周公的时候，冯瑶已经和老疤驾驶着五菱宏光，到了阳东二小门口。
    “老妹儿，这事你能办成吗？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老疤拉起手刹，将车钥匙拔下来，跟着冯瑶就要下车。
    冯瑶一甩小波浪，眉毛上扬：“陈哥是叫你当司机，不是当保镖。你就在车上好好玩你的爱疯，这种小事再办不好，我妖妖的名字倒着写！”
    “可是我听说，这个学校的教务主任有点色，你打扮成这样，我怕你羊入狼口，嘿嘿……”
    “哼！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把我咋样……”
    冯瑶踩着高跟鞋，回眸一笑：“我可是妖魔鬼怪的妖！”
    看着冯瑶步履款款地走进了校门，老疤将座椅往后一倒，双脚搭在方向盘上，玩起了手机。
    其实他一点都不担心冯瑶的安危，这个老妹表面上人畜无害，可狠起来却不计后果，专朝人死命处下手，连老大都有点儿忌惮她。
    阳东二小前身是一所私立小学，五六年前老板投资房地产，资金链断裂，就把学校转给了阳东市城建局，由当地教育部门接手后，转成了公办。
    这个学校教职体系采用招聘制，能者上庸者下，虽然也把成绩看做重要考核指标，但更多注重学生综合发展，设立有很多社团和兴趣班。
    学生有更广阔的自由度，这一点是阳东三小无法比拟的，也是于子涛认可的地方。
    穿着红色小西装的冯瑶，一出现在校园里，犹如雍容华贵的牡丹，浑身上下都荡漾着迷人的芳香。
    好在是上课时间，没有引来过多的注目礼，但依然有人隔着窗户看见了她。
    走进教学主楼一层，看到门牌上蓝底白字的“教务处”三个字，冯瑶轻轻敲门。
    “请进！”
    里面传来低沉的男声。
    冯瑶推门而入，只见宽大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个约莫五十出头的中年人，额挺饱满，头顶稀疏，高度眼镜架在鼻梁上，正抬眼看着她。
    “你是哪个孩子的家长，有事吗？”
    “哦，您就是田主任吧？我来请教您件事情，咱们学校现在还能办理转学吗？”
    冯瑶语气温婉，极力表现出很谦卑的姿态。
    田主任推了推眼镜，官腔味十足：“上学期期末有十天办理时间，你不来？现在都开学了，办不了！”
    “那可怎么办呀？我刚从帝都回来，为了给孩子转学，我都放弃了好几个客户，就是听说咱阳东二小注重学生全面发展，这才急慌慌跑过来的……”
    “我是单亲家庭，孩子一直让她姥姥带，老人又不懂，这下错过了时间……田主任，麻烦您给通融通融。”
    冯瑶蹙眉叹气，一副很懊悔又很恳切的样子。
    田主任眯起眼睛，重新打量眼前这个有点娇媚，又不失庄重的女子，嘴角不自觉地牵动了一下。
    “这件事情涉及到转入校、转出校和教育局三方审核才可以，虽然我们学校是主要一方，但不可能我一个人做主，再说孩子有个好的前途，也必定会有付出的嘛……”
    他没有往下说，而是翘起二郎腿，手指很有节奏地敲击桌面，发出嘣嘣声。
    果然如于子涛所料，只要有爱好，必定有缺点。
    冯瑶从坤包里拿出一张对折的白纸，很恭敬地递了过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手指如蜻蜓点水般，轻轻掠过田主任手背。
    她妩媚一笑：“这是我写的转学申请，因为太着急，很多句子词语混乱，田主任才高八斗，就请您帮我改改。”
    田主任不屑地抬手摸着下巴，忽而手背上一丝暗香飘进他的鼻子，就像被桂花酒勾起了酒瘾一样，瞬间让他迷醉起来。
    “哦，那就给我看看。”
    田主任接过纸张，捏住纸角展开，发现空无一字，却是白纸一张。
    可在白纸对折处，却粘着一张银行卡，光洁如新，连划痕都没有。
    田主任一怔，扭头看向冯瑶。
    “转学申请我写了一万字，挺罗里吧嗦的，田主任您就帮我润色润色，该删的删，该减的减，一切您看着办。”
    冯瑶脸颊绯红，低眉浅笑，一副欲说还羞的模样，把个秃顶老男人看得喉结滚动，口水咕咕作响。
    “知道田主任工作忙，我就不过多打扰了。申请书改好，劳烦您给我打个电话，我必定二次拜访，先谢谢您了！”
    冯瑶颔首致意，很是恭敬地退出了办公室。
    听着高跟鞋的踢踏声渐渐远去，田主任深陷在靠背椅里，细细嗅着手背上的桂花香。
    他那厚厚眼镜片后，布满血丝的眼眶里，忽而闪过一抹精光。
    ……
    冯瑶拉开车门，推了一把鼾声如雷的老疤：“猪啊你，还睡？走了！”
    “嗯？这么快就回来了……”
    老疤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不会是被人提着个棒子，赶出来的吧？”
    “废什么话呀，赶紧的……我还要回去汇报工作呢！”
    冯瑶不理会老疤追问，拿出湿巾纸，擦掉了嘴唇上浓艳的口红。
    老疤发动五菱宏光，嗤鼻嬉笑：“老妹儿，看来你是使了一招美人计呀……”
    “好好开你的车！不然我就给你来一招老太太吃核桃……”
    “老太太吃核桃？这是个什么招……啊哦，你干嘛？你要打死我啊？”
    老疤话没说完，一记狠狠的板栗就敲到了脑门上，疼得他嗷嗷叫。
    车到了嘉园小区，冯瑶将老疤赶走，自己噔噔噔直奔三楼，敲开了房门。
    于子涛递给她一杯热水，继续玩电脑上的纸牌游戏。
    “那姓田的就是个假正经，一双眼睛色眯眯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冯瑶喝了口水，放下杯子：“幸亏于总摸清了他底细，要不然，我可要吃哑巴亏了！”
    “大漂亮，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邀功呢？”
    于子涛扭过头，盯着冯瑶的美眸：“可你的眼睛却告诉我，那老东西要敢动我一根指头，我就弄断他命根子……”
    “哪有？你别血口喷人……我，我可是很胆小的！”
    冯瑶像个躲避猎人的小狐狸，眼神闪烁间，浮现一抹狡黠。
    “听你说话底气十足，这事看来有门儿了？”于子涛一改搞笑的表情，沉声问道。
    “嗯，反正银行卡他没有拒绝，那就说明有戏，我估计姓田的明天就会打电话，而且我还给他留了个尾巴，不信他不咬钩……”
    “哦，你还有什么秘密武器？”于子涛很是好奇。
    冯瑶晃了晃脑袋，很是得意：“恕不奉告。”
    ……
    西林大学实验室里。
    鲁飞站在窗户前，拿着手机，坐立不安。
    本来他昨晚就想过去找于子涛问个明白，不成想一回家就被徐蓉扯住，哭哭啼啼诉说于子涛的各种不是。
    说他在家长会上如何嘲讽学校，如何挑拨家校关系，如何让她难堪下不来台，总之就一句话，这样的人狗肚鸡肠，不可交！
    起因只是因为点名了班里，一个叫沈小洁的差生。
    徐蓉还揪住鲁飞质问，那沈小洁到底和于子涛什么关系？
    鲁飞当即被问得一头雾水，我哪知道沈小洁是谁，人家于子涛爱和谁呆一块儿，那是他的自由。
    至于你挨骂那是你活该，谁叫你当着那么多人面，指名道姓地羞辱一个学生呢？
    这些是鲁飞的心里话，他不想说出来，是怕徐蓉将一腔怒火发泄到他身上。
    不过老涛也真是，即便你和沈小洁关系不一般，你也别当众让我媳妇丢脸啊，咱下来后私底下一解决，不就完事了吗？
    现在弄得鸡飞蛋打，两败俱伤。
    你说，一边是媳妇，一边是兄弟，和谐秩序被打破，你让我咋平衡呢么？
    “哎呦，你个大蔫驴呀，原来你说让我们友谊崩裂的女人，就是徐蓉啊！”
    鲁飞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于子涛的电话。
    “老涛，徐蓉已经把事情给我说了，她说你言语过激，连学校领导都知道了，影响很不好，你看……”
    “飞子，覆水难收。想让我道歉可以，从此咱俩就是路人甲和路人乙！缘分这东西，该聚聚该散散，既然道不同，那就各走各的吧。”
    “别啊，我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吗？我也没说……喂，喂，老涛……”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
    完了！
    这大犟驴彻底跟徐蓉耗上了，连带把我也排除在外了……依照老涛宁折不弯的性格，八成他要把我拉黑啊，那我后半辈子的幸福，岂不到此结束了？
    不行，我得找援兵，我得找和事佬。
    牛老头是长辈，给老涛压力，只能适得其反。
    陈哥是受益者，我和他是平行关系，没有交集。
    冯瑶，只有冯瑶能帮我一把，女人嘛，说点好话都心软。
    鲁飞思谋了半天，终于抓到一棵救命稻草，忙不迭地就给冯瑶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才听到一个女子慵懒的声音。
    “喂，哪位啊？”
    “冯姐，是我啊，鲁飞！”
    “鲁飞？谁是鲁飞？打错了吧你？”
    “没打错没打错，咱们还在牛二爷家吃饭喝酒来着，当时喝的五粮液嘛，五个人喝了四瓶，你还记得不？”
    “我只记得有个人叫大呆货，没听过有人叫鲁飞。咦，你怎么会有我电话，是不是电信骗子？！”
    鲁飞一下急了，他连忙应声：“对对对，我就是你说的那个大呆货！鲁飞就是大呆货！”
    电话另一头，冯瑶捂着嘴乐不可支。
    于子涛早就笑弯了肚子，窝到沙发上面目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