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对峙
作者:温奶斩华雄   以吃货之力改变世界最新章节     
    连续数日,每个夜晚血染大地,不知道已经发射多少支弩箭,倾倒过多少桶冷水。普通的盗贼早已被血淋淋的场面吓破胆,远离这块是非之地。可不知为何,出现越来越多持刀的悍匪,不惜生命,也要夺取玻璃。火锅店的墙壁上,凝固数百人的血液,无法擦拭干净。施哲再次嗅到阴谋的味道。
    不对劲,事情极为反常。贪婪是人之本性,可怎会有明知死路一条却也要夺取财物的道理。贪财的人必定惜命,可死在火锅店外的匪徒,仿佛视死如归。
    黄滨同样察觉异常,立刻撤离特训队,交由官兵驻扎。果不其然,第二日清晨,一张张写有施哲及其施家护卫草菅人命的文案贴满大街小巷,更有茶楼说书人,一改以往的历史故事,讲述近日火锅店外的凶案,声情并茂,血淋淋的场面生动地浮现在听客脑海中,矛头直指施家护卫队。
    永嘉县衙门口,数十名妇女敲响鸣冤鼓,披麻戴孝,凄厉的哭声撕扯过路行人的心,纷纷驻足观看。
    数十名妇女被衙役引入大堂,下跪喊冤,为首一名妇女从怀中掏出状纸,呈递公堂。状纸上赫然写着:状告施家少爷施哲,纵容手下当街行凶,于火锅店外射杀众人丈夫,丢尸城外乱葬岗。请县令大人即刻逮捕犯人,打入大牢,给数十位失去丈夫的寡妇一个交代,给洛律一个交代。
    韩令全头疼不已,当日施哲拒绝官兵驻扎时,他已经感觉不妥,苦心劝阻,未能改变施哲想法。而后得知黄滨的训练计划,本想委婉拒绝,毕竟师出无名,非朝廷允许,私家卫队当街杀人,即使已知对方为手持武器的盗贼,仍需承担一定责任。
    现在可好,人已死,死无对证,堂下的数十名寡妇一口咬定家中丈夫只是路过火锅店门口,便被当作盗贼射杀,朗朗乾坤之下,严明律法的洛朝怎会有这般道理。
    迫于压力,韩令全派遣衙役前往施家工厂,将施哲及黄滨带来,于公堂之上对峙。公堂外,围观的人群逐渐增多,肆意议论。
    “施家少爷又怎么了?”刚挤入前排的男子询问身边老人,踮起脚尖,隐约望见公堂之内三排跪伏哭泣的妇人。
    “好像是状告翰林大人纵容属下当街杀人,衙役已经去请翰林大人。”老书生回答道。
    “今早茶楼有说书先生说过此事,据说那些匪徒,身中数十箭,被扎成未剥壳的板栗,血肉模糊,可吓人了。”
    ……
    未曾想攻势来得这般迅速、猛烈。交代安大一些工厂事宜后,施哲唤来黄滨,跟随衙役前往公堂。为防万一,派人告知施顺义,做好准备,向京都发出密信。
    永嘉,陆府,书房。
    一本褶皱的《诗集》摆放在楠木桌上,右边搁置数十本古代诗经注解、秘闻往事。陆和裕略微抬头,瞥了一眼身前行礼的卢子豪,淡淡说道:“事情如何?”
    “衙役已经前往施家抓人,事情进展顺利。”李子豪恭敬道,脸上笑容不减。
    “不要小看施哲,林国厨子事件我同样信心十足,事情本无婉转余地,没想到被施哲几句话便破解了不利局面。”陆和裕叹息道,眉头皱起,那段并不美好的记忆涌上心头。
    “此回事关数百人的性命,即使他施哲巧舌如簧,事实摆在面前,铁证如山,必然无法逃脱洛律的制裁。”陆子豪狞笑道,心中满是怨恨,若不是施哲搅局,中秋诗词会将是挽回声誉的最佳手段,却为施哲作了嫁衣。
    “为防万一,此事我已写信告知京都廖大人,不日将御前参奏,夺了他翰林院士的官衔。”陆和裕有些憔悴,连日的翻阅古籍以及处理与施哲相关的事宜,损耗太多心神。
    “父亲高明。”
    永嘉县衙,公堂。
    施哲与黄滨缓缓而来,人群避让,踏入公堂。
    黄滨下跪叩见,依据洛律,身为翰林院士的施哲无需公堂下跪,甚至官衔更低的韩县令需向施哲行礼。
    事实上,皇帝不知道自己的旨意,给洛律开了一个口子,出现死循环的bug。依据洛律,县令的官职低于翰林院士数个等级,没有资格审理案件,一般由京都大理寺、刑部交接事宜。然而,施哲才七岁,尚未入京履职,死者家属即使千里迢迢赶往京都奉上状纸,依旧难逃越级上访的惩罚,状纸也会被退回。
    这是一个微妙的循环。可迫于舆论压力,施哲尚未入京,韩令全像是吃了狗屎般难受,揽下案件。
    “堂下众人状告施家施哲纵容手下,射杀其丈夫,草菅人命,可有此事。”众目睽睽之下,韩令全提气于胸,沉声问道,言语中略带责问、疑惑,却毫无狠厉。
    “数日来,施家火锅店遭受歹人觊觎,施哲护卫被迫反击,不知大人所说的是否是此事?”施哲反问,语气中并无慌张。
    “正是此事,有人状告你无故射杀过往路人,抛尸乱葬岗。”韩令全瞥了一眼公堂上掩嘴抽泣的妇人,皱了皱眉头,示意此事难办。
    “绝无此事。过往路人由巡逻队盯梢,若是无靠近火锅店的意图,不会驱赶。护卫队射杀的为手持器械的歹徒,意图盗窃店中琉璃,实为施家正当防卫。”黄滨解释道,眉宇间流露些许煞气,紧皱眉头,未曾想到自己的疏忽竟成为他人攻击少爷的把柄。
    施哲右手虚按,示意黄滨止言。
    “韩大人,这些妇人说自家的相公只是路过,那我倒想问问,他们的相公平日里做得什么工作,怎会深夜持刀,聚众火锅店?”
    “我家相公听闻施家火锅店将琉璃作为窗户,好奇驱使,便前往观看。可不曾携带什么器械,望大人明察。”为首的妇女哭泣哀求,身后数十人如泄闸的大坝,泪水奔涌,公堂之上,哭声阵阵。
    “安静!”韩令全拍案怒喝。堂下瞬间安静,回荡微弱的抽泣声。
    “我记得十日前,韩大人派遣官兵,抓捕一批意图盗窃玻璃的匪徒,而后贴出告示,震慑心怀不轨之人。我也派人发话,所有人都可前往火锅店观看玻璃,但仅限于白天,一入黑夜,靠近店者,皆作为匪徒处理,远处观望,告诫驱赶,持刀靠近,就地射杀。”施哲以最平淡的语气,诉说血腥的事实,一股狠意自然流露,公堂瞬间冷了几分。
    “你们相公若是想要欣赏玻璃,为何不在白天前往店外,非要选在深夜。”施哲质问,心中烦躁。
    “我家相公夜间辗转反侧,毫无睡意,故而于大街行走,至于为何走到火锅店外,奴家不知,洛律中从未言明百姓不可深夜上街,更何况街道并非你施家所属,怎不让行人过往,好生霸道!”妇人略带哭腔,辩解道。
    “施家将如此昂贵的玻璃显露在众人面前,必是故意引诱他人盗窃,意欲何为?”另一名妇人厉声质问,家中相公深夜未归,四处寻找,才得知男人已死于施家护卫箭下,痛心欲绝,联系同番遭遇的女子,欲将凶手绳之以法。
    “好好好。”施哲气急而笑,“我与你们讲个故事。以前周国有个樵夫,在山中获得一块璞玉,举世罕见。周国的贵人得知后,派人告知樵夫,将璞玉献上,否则难逃杀生之祸。樵夫没有答应,邻居纷纷劝阻,让他献上宝物,识时务者为俊杰。樵夫依旧拒绝,数日后便身首异处,璞玉不知所踪。周国的贵人说道,‘早就让你交出宝物,免你一死,为何不听劝呢’。现在,我就是那名樵夫,你们的相公就是贵人,可是‘贵人’低估了樵夫的怒气与实力,‘贵人们’纷纷死在樵夫的刀下。你们告诉我,我错在哪?”
    公堂内寒意骤聚,施哲冰冷的眼神注视妇人,内心的杀意流露,几日来,施哲曾亲眼见过匪徒被乱箭射死的场景,心中未曾泛起任何一丝恐惧,反而对鲜血有种莫名的渴望。施哲的心境出现巨大问题,幕后黑手带来的压力令这个实际年龄接近三十岁的男人渐渐触碰内心的底线。
    黄滨亦然看出问题。
    “一个人没有罪,却因为拥有宝物而获罪。怀璧其罪,这就是你们的想法。可是你们不知道,为了制造出玻璃,整整两个月时间,我将自己关在屋内,找寻配方,未曾踏出一步。试验时,上千温度的火焰,熔融的岩浆,稍有不慎,就会要了我和工匠的性命。你轻描淡写一句话,便将所有罪责强加于我。我守护宝物有错吗?啊!你们告诉我!”施哲歇斯底里喊道,发泄几个月来内心的压抑,狰狞的表情吓得妇人抱团后退,公堂之外的围观群众更是吓出一身冷汗,为何平日里温和的小少爷怎会变成这番模样。
    “施家少爷不必动怒。事发之前,本官已派人在店外时刻记录,所有持刀抢劫的歹人的尸体,都在县衙停尸房,面部完好,你们前去辨认。若是你们的相公在其中,证据确凿,手持器械,意图行窃施家玻璃,而遭施家护卫就地正法。此事施家防卫过当,有所责任。本官判案,命施家赔偿白银各五十两,原告若有疑义,自寻他处,本官无资格审理翰林院士的案件。”
    “退堂!”
    韩令全急忙结案,施哲的状态已经处于爆发边缘,毕竟是七岁的孩童,城府较浅,对阴谋之事确实毫无反击之力。先前留在店外的衙役,初衷便是防止有人借题发挥,以此事要挟施哲,几十年的官场经历,令韩令全对待任何事皆是小心翼翼,留有后路,果然,这回帮了施家一个大忙。
    妇人们不情愿的离去,甚至嚷嚷要进京告御状,要将纨绔子弟打入大牢,还相公一个清白。而施哲,早已被冷静的黄滨拉走,带回施府,如今,只有施顺义才能控制施哲嗜杀的念头。
    春季的第一场雨下得淅淅沥沥,如母亲温和柔软的手轻抚脸颊,滋润万物,却是那般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