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只是在用自己的臆测妄下结论。”旦介祢目光微沉的看着他，语气中夹杂着浓浓的反抗意味。
    “我想说我了解，但我大概能猜出你不想被人知晓过去。”我梦耸耸肩，这个人的性格一目了然，孤僻、自傲，但也是成大事的人。
    “过去？我没有过去。”旦介祢怅然的仰起头，似乎很不愿意面对这个话题。
    我梦看出他眼里的决然，沉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已经命不久矣了，我本意不想错手杀死一个原本善良的人……但你应该也清楚我不得不这么做。”
    旦介祢闻言，满是冷漠的眼神中多出了一丝平和，“你没有做错，从选择站在人类对立面那一刻开始，我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所谓命运，不过是一条从人出生开始就要走到底的道路，我已经尝试着去改变自己，不管结果是错是对都不会后悔。”
    “少年，你让我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并且你比我更出色，但是很抱歉，我不会给予更高的评价。”
    我梦默默不语，安静以对。
    旦介祢抬起灰败的双眸，看向郁郁葱葱的丛林外那蔚蓝的天空，眼里浮现复杂神采。
    “你未来要面对的敌人比我强百倍，如果是当初的我，也一定不会选择妥协。但现在我会很认真的告诉你，这颗星球是没有希望的。”
    我梦微微动容，旦介祢这番话真正触及到了他内心深处的思虑。
    “我能感觉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在受人监视，这种感觉很深刻，好像无处不在。实际上我的确想消灭人类，因为我从这个物种上看不到任何希望。人类的生命不是永恒的，灾难和病痛带走了无数本该耀眼的人，他们的存在可以改变这个世界，但上天总是和他们开玩笑，无情的剥夺他们的生命，或者剥夺他们奋斗的信念。”
    “而一些对世界毫无益处的人，却可以安然活到自然死亡，不觉得这很不公平么。我想创造一个完全公平的世界，或许还可以带领人类走向超脱，在我看来这并没有错。”
    “靠这股邪恶的力量么？”我梦反问一句。
    旦介祢缓缓和他对视在一起，“摩克洛虽然会放大一个人的弱点，但毫无疑问这个问题的根源在那个人身上。如果我本身没有缺点，它又怎么能利用？”
    “如果每个人都暴露自己的本性，那么这个世界就不存在秩序可言。”我梦反驳道。
    “所以你认为那些人在伪装自己，克制自己的天性？”旦介祢眯了眯眼。
    “这点我不否认，但人类社会出现法律和规则就是为了抑制这种现象的发生，只有每个人都清楚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才会形成秩序。秩序之所以能规范人性，是因为敬畏生死永远是人最大的弱点。夜鸦能如此顺利的发展壮大，不正是利用了这点么？”
    旦介祢平静听完我梦的解释，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
    加入夜鸦，获得至高无上的力量，同时还可以脱离普通人这个群体，成为超凡的存在。这正是大多夜鸦成员加入组织的初衷。
    可以说大多数人都不在乎所谓超脱，他们在乎的是高人一等的感觉，在乎的是权势。如果不是他近些年着手打压，或许夜鸦如今已经另一种风气，一种和人类社会别无二致的争斗风气，这和他希望的世界是截然不同的。
    他深刻的意识到，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存在竞争、勾心斗角等等拙劣的手段，他必须将这种现象抹除，制造一群只懂得效忠于自己的傀儡。
    一旦他毁灭原有世界的计划成功，新的世界将会变成人间天堂，哪怕这是以牺牲所有人的代价，他都在所不惜。
    尽管他知道就算计划成功，他理想中的世界也维持不了多久，但已经被深深执念纠缠的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不惜一切也要达成目的。
    这就是他从头贯彻到尾的信念，自我且残酷。
    “你明白击败我意味着什么吗？”沉默许久的旦介祢忽然开了口。
    对于这个问题，我梦的回答很干脆，“击败一个妄图毁灭世界的人，这是一个简单到不需要思考就能给出答案的问题。”
    旦介祢却是诡异一笑，“你还是太天真了。坦白告诉你，人类的命运在即将来临的大势面前是无比孱弱的。从你选择肩负起保护世界的责任开始，你就进入了一个无休无止的循环。”
    “面对数不尽的敌人，你需要不停的战斗，不断保护这片土地的安全。人类离不开你，而你总有一天会感到厌烦，会讨厌自己的身份，到那时你又会怎么选择？”
    这次我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经过短暂思索才给出答案：“在大海上，前面的海浪很快会被后面的海浪取代，只有人类或者其它物种延续下去，才能守住自己的家园。”
    “你怎么保证未来不会出现第二个我。”
    我梦愣了愣，转而轻笑道：“你又怎么保证不会有第二个我？”
    “宿命……可笑的言论。”旦介祢露出不屑的讥笑，“你不可能永远保护他们，当你消失不见的那一天到来，这个世界的秩序就会彻底崩塌。相信我，那一天会来的很快。”
    我梦闻言面色变得严肃起来，沉默了半晌忽然低低道：“你说的没错，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但我还是相信人类能凭借自己走出困境。”
    “像你这种年纪有美好幻想是不可避免的，但现实是每个生物的诞生和消亡都有规律，是这颗星球选择了人类，而不是人类选择了它。”
    旦介祢说完这番话，喉咙上下滚了滚，突然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来。
    他伸手接住自己的血，看着那被黑暗腐蚀而变得深红色的血液，不由释怀一笑，“果然身为人类最大的缺点就是孱弱，我在想如果真的有轮回，或许变成一只没有烦恼的蚂蚁也没什么不好。只要想着怎么填饱肚子，其它任何思想都左右不了我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