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柠没有告诉他的是，那一晚她曾梦见曾经的宁儿，方才知，成为一个无情的杀手，曾经是那样令她煎熬。
煎熬到，那夜的大雪，原本她在火盆中烧满了炭火……
直到艾柠的到来……
也许，从始至终她注定要继续完成她的命运，也许，在这历史的洪流之中，她亦根本无法幸免。
压抑到不能再压抑到一顿早餐。
有几次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刚一抬眸，却被她那无比冷漠苍白的一张脸给劝退，话就这么吞吞吐吐反复了几次，终究还是被他咽回了喉咙里。
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氛围，诡异而又带了几分温情。
任谁看了都奇怪得很。
门就在此时被从外面推开了一个小缝，艾柠余光瞄了一眼，果然如她所料——除了冯七千还能有谁。
她似乎是感受到了他顾及到目光，却默不作声，只是低头吸溜溜玩儿命喝粥。
“要我出去么？”实在忍不住了，她这才终于开口。
“不用，冯老，你进来吧，这里没有外人。”洛繁书冲着外面淡然吩咐道。
这是什么意思？现在就拿她当自己人了？
艾柠撇了撇嘴，她才不稀罕，惨痛的事实告诉她，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你们那些尔虞我诈，我才不想知道呢！”艾柠刚想起身，谁成想，冯七千却一脸面色凝重地直接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你你……你做什么？你别这样看着我啊！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伙同他骗我去杀人！”
艾柠心中的怨气从未停止过。
“宁儿姑娘，酒楼被官府查封了。”冯七千一贯杀伐果断，这还是他头一遭如此犹豫。
“什么？！”艾柠“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冯老。”洛繁书紧接着也跟着起身，目光如电。
“昨夜，皇子薨。李贵妃差点自尽，皇上悲痛欲绝，便让李言请来了巫师……巫师做了一夜的法，到头来直指是京城猫妖泛滥所致的煞气，使得皇嗣稀薄，国运衰退。”
“放屁！这简直就是危言耸听。”艾柠急了，一下子差点没把桌子拍碎了。
但凡是跟艾柠有关的事情，洛繁书便不那么冷静了。
“现在的情况怎么说？”
“目前酒楼算是被查封了，门口站着的全是官府的人。”
“太过分了！这就是李家肆意报复！”艾柠义愤填膺地就想往外冲，谁知，屋内的爷俩互相对视了一眼，赶忙拦住了她的去路。
“其实李家也不过是看人下菜碟。我们的这个圣上，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圆毛动物，李家只不过是给了他一个由头罢了。”冯七千在一旁解释道。
“那也不行！贵为天子，就更不应该如此漠视生命，这算哪门子仁德？算哪门子道义！”
“你先冷静一下。”
“我冷静不了！你叫我怎么冷静？二十多条性命，就算是动物也是生命，是生命我就不能不管……”艾柠原本情绪就不是很稳定，这下子看到洛繁书一副优柔寡断的样子，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开始了阴阳怪气。
“哦……我忘了，性命这些东西一贯都是不被殿下考虑进宏图大业中的。”艾柠的这一番冷嘲热讽，犹如一根刺，深深扎进了洛繁书的胸膛。
“你！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倒是冯七千先打抱不平了起来。
“怎么说话？从小到大，我周遭最亲密的人，都是因为你而死的吧？”
一句话终结全场，洛繁书哑口无言。
她说的对，他洛繁书不负天下人，唯独负了她。
“你……”冯七千那满是沟壑的脸上被气得青一阵红一阵的，显得更加像一枚红枣子。
“不想再见到你们了。”艾柠再也没多做停留，而是夺门而出。
洛繁书面色煞白，勉强扶住了一旁的椅子。
“冯老，麻烦你了，多派几个人。”
“我知道了。”
冯七千迟疑了一瞬，终究还是快速跟了上去。
……
顾德猫宁门前围满了人。
远远望去，大多数都是昔日的买家客户，大家的神色看上去都不是太好，甚至还有些悲伤。
艾柠心中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刚想推开人群冲上前去，却被一只手一把攥住了手臂，紧接着往旁边一薅，就给薅到了街角的背面。
“你疯了。”是秦睦生的声音。
艾柠定睛一看，此时秦睦生的神情再也不复从前那般纯良友善，而是转为了一种莫名的严肃与担忧，似乎整个人就在这一夜之间成长了起来。
“我没疯，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艾柠没有多言，挣扎的动作分明是一副打算鱼死网破的架势。
“你知不知道这次就是冲着你来的，他们跟皇上说你就是那个猫妖的真身，说你是祸国殃民的妖孽，正愁整不死你呢。你到底怎么惹到了李家？他们要这么对你？”
艾柠没有说话，在秦睦生热切的注视下，她的眼圈终于还是红了，紧接着是两道猝不及防的热泪滚落了下来。
“所以你也相信他们说的话？也相信这个荒诞的理由？”
“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相信了，我要是相信的话还会劝你么？现在当务之急是不要不要让他们找到你。”
“然后呢？然后酒楼里面的那些无辜的生命就不管不顾了么？就只顾我自己的快活，将他们推向一个未知的深渊么？”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姑姑刚经历了丧子之痛，我爹今日就进宫去劝了，这不是还没腾出功夫来想办法，我们可以再缓缓，等我爹出来……”秦睦生也是着急，攥着艾柠胳膊都手便又加重了力度。
“秦睦生，我知道你是好意，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心里清楚，我不能这么自私。你放心，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我可是女侠……”艾柠尝试挣脱，却不知秦睦生一介文弱书生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无论任她怎么挣脱，都于事无补。
“我不会让你去送死的。”
“你放开，我揍你了啊。”
“有本事你弄死我！否则我就不放手。”
谁知此刻，前方人群中忽然传出了一个极其恶心的声音。
艾柠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相府管家的声音，是李凌风一贯的狗腿子发言人：“大家伙儿都给我看好了啊！猫妖为祸人间，甚至连皇子皇嗣都不放过，我劝你们都识相一些，赶忙叫出这妖女给你们的猫妖化身，否则，满门抄斩！”
可是……他们是如何知道的她还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