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思华年
作者:赵琢影   恐怖街最新章节     
    (水字数,明日更新)
    这就暗示,我的记述是不合时的、狂妄的,甚至伤天害理的:他们受够了语言的把戏。而我真的有些厌倦。如果那个瘦子拥着我的肩膀,说,“森哥,给你耍个把戏……”,那么我真的有些厌倦:他们必定要说,这些全是不值钱的烟尘。直到我把心窝子掏空了,他们也这样说。他们究竟看到了什么?一位大师说过:我在大理石中看见天使,于是我不停地雕刻,直至使他自由。如果说,那对“翅膀”是雕刻家的手,我就是一块面目模糊的毛坯。
    我以为自己患有躁郁症,但医生表示我不用吃药,因为我只是脑子不好。我插嘴道:我听说,躁郁症每晚都要服用安眠药,要不然睡不着觉。这只是一个段子,那人说,不必当真。他们露出一排排洁白的牙齿,冲我笑着。他们的衣服上凝结着沉稳的墨绿色,让我恍然大悟……她被一张劳碌的、密实的网紧紧缚住。而我宁愿把头往上撞(其实我早已被它困住),就能咀嚼她的音韵独特的名字,消化我的羞耻;就像一个残疾的孩子,口袋里装满了皱巴巴的彩色糖纸,并在床上翻来覆去。
    一个理顺文字的人,最渴望的就是在不经意摩擦纸张的时候,偏偏有人打搅。语文老师讲过:美人含怒夺灯去,问郎知是几更天。她在课堂上诵读我的文章,并说我的思想幽深。即便后来冒出了小说的繁枝,也没修剪一下,所以结成的都是苦果,被脸上坑坑洼洼的胖子咽了下来。
    在夜里,我挖掘着鼻孔。仿佛深入头脑,抑制着井喷的思想——鲜红色的思想却喷涌而出。直到细碎的文字从铲子上滑落,尘土落定。胃咕噜咕噜地抗拒着清晨的微光。就像被一个崭新的人替代,随着他的左手把勺子举了起来,我的右手忧伤地举起。这股不可控制的力量渐渐衰弱,应着光线的变化,消散在一双即将闭合的睡眼里。而思想则反着来。我只好用短梦填充着胃口:体育课上,我们自行练习着飞翔。一个同学飞得过了头,老师招了招手,让他在红色的屋檐上降落……如果我把梦转述给她,清晨,她便残留着清晰的泪痕——她的耳朵动了动。夜里下着雨。我又下床,把雨声隔绝在了窗外。药瓶在窗台上。我自作聪明地编了一句玩笑话……闭嘴!争吵的声音消失了;他们怜悯的目光穿透我软绵绵的躯壳。他们纷纷指责那人,不会看眼色……同样洁白的月光。我在公园的长椅上裹紧棉衣,侧躺着。烟在发抖。亮光一阵阵的飘散,犹如一张张黑暗的网突然撒开,困住了我。与其这样比喻,不如说,正是那位姑娘的长发困住了我;而我,深感恐惧的是正在迅速脱离那张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失忆了,我的叙述混乱不堪,就是这么回事儿。
    今天,我看到许多人捉弄着你,可你还是乐呵呵的,不急不躁,真是好脾气先生!但你为什么板着脸,你的眼睛到底在注视着什么……我想追问你这些事情,但我不敢,很像一个敲门的孩子,浑身颤抖,不知道门后藏着的是一副什么样的面貌。不,也许。门后只有一只甲虫缓慢地爬来。
    一个男人爬上了我的床。他看起来神志不清,那双手自然地蜷曲着,朝我压来……我跟在母亲屁股后面跑动。我的左腿绊到了右腿,把我的身体打翻在地。一个决绝的手势,挡住了我的呻吟;另一只手则保留在她的腰间……那位姑娘把我赶出家门。我成为了亲戚们眼中的聚光灯:同情或轻蔑的目光都投向我。而她的阴影遮住了我的半张脸。我在公园的长椅上侧躺着。那时的夜仿佛被含在咽喉里的痰,无始无终,并且发出呜呜的风声。我研究着落叶的规律。落下第十七片的时候,第一片落叶如约地飘了起来……我可耻地打着哈欠,咽喉里滚着一连串的咕噜声。
    幸而她没有注意。不然我就不会做出那些行为,我的嘴里就更不会吐出“幸而……”的狂言。有一阵我陷入被迫的狂喜之中:假如我说,“你怎么在这儿……”,就有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那时,她因自己实际上不在这儿感到愧疚,并说:傻小子,终于开窍了,家里备着你的“彩虹”呢。又说:我的“妹妹”不该那么粗暴……我打了个寒颤。显然不是有意的——她把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则藏在衣褶的阴影里。
    一位在路面上滑行的夜归人,放肆地笑了笑(让我割裂你的棉衣。穿着一幅破衣烂衫招摇过市,虽让你成为人流中的礁石。但在夜里,你可以抱着这样的想法安眠:把它卷成铺盖,不道德的脏手自会退缩,不可能抓到你的毫毛。我将持续工作。尽管老板亏欠着我的工资,我的妻子冒着雪离去。但你可以摸摸我的皱纹;我埋头苦干,直到享受着这份工作,并将其视作不可避免的责任,它才自然而然地浮现的。所以我需要那道裂口,这是我的职责:让人们理清白花花的、混乱不堪的棉絮,像牛奶一般缓缓流出……多么浪费。),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驱散蚊虫一样。
    那个瘦子用冷冰冰的手铐黏住了我。或者说,我自愿地反绑双手,偏偏以自渎为乐,这种不无可能的状况才是真相吗?天边残阳如血(又是可耻的幻像),我孤独、崇高、盲目地摸索着锁眼。但手指冷得打颤,甚至一只猎物肺腑中的余烬,都胜过它们的勇气(我用左手尝试过书写,字迹黏黏糊糊)。所以,当我的目光迟疑地投向右手——通过左臂的牺牲,却没有取得真正的进展。瘦子把手机还回我的口袋。我掏出来,又机械地在网络上摸索着,犹如一个裸泳者。岸上的人们瞄准着放大镜,朝我吻别。我遇险了。他们便哄笑着,说:好聚好散。当光滑的尸体被捞起来的时候,又是一番奇异的景象:我的背上冒着乳白色的烧焦的斑痕。
    是的。我的描写欠妥:这是一所学校。但是,警校不教这冷冰冰的玩意儿,还教什么……
    (水字数,打卡,明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