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演武室门前，刚刚准备刷卡开门的岳含章，正碰到了迎面走来的朱衍。
    说起来也仅仅只是十日左右的时间没见，但是此刻的岳含章十分敏锐的感觉到了朱衍身上的变化。
    那是某种陡然间暮气沉沉的转变，体现在了眉宇的情绪展露中。
    再联想到忽然间出现在各个学校的大批量的转校学生，那些学生所代表的势力背后与腾霞朱家千丝万缕的联系，以及武道比赛的种种并不公平与合理的安排。
    甚至是在知晓了这样的事实安排之后，覃林辉的困惑不解，那是某种笃定了腾霞的所作所为，又困惑于朱衍动机的“困惑不解”。
    如今，腾霞背后的变化，岳含章似乎从朱衍眉宇间的变化里，品味出了些许答案。
    但是对于这些，岳含章并没有开口去问。
    他甚至像是完全不知道武道比赛的安排上发生的种种，若无其事的与朱衍打了个招呼，又驻足在门口，主动寒暄式问道。
    “这么巧在这儿碰见，朱总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是我们年级又出了好苗子？”
    闻言，朱衍似是想笑，咧了咧嘴，转而又摇了摇头。
    “哪有那么多的天才能够让我收拢？哈哈哈，这一年年的，光阴走马观花也似，哪能每一眼都看得准，老了……老了……
    若我还有年轻时的能耐，这会儿，许是岳同学已经签下定向合同了。”
    说到这里，不等岳含章有什么反应，朱衍自己就先摆了摆手。
    “不说这些了，今日来一趟，咱们也不算是碰巧遇见，本就有来找你的意思。
    没啥大事儿，这不是前天艾骏突破形神合一境界了么，视频素材这几天也精修调整完毕了。
    原定计划就是今日公开发售教程，具体的工作已经转交给了宣发部门的同事。
    给你说一声，是做好准备，别突然火起来，万一有个采访啥的，再什么准备都没有。”
    这不交代还好，话一说开，朱衍身上的暮气一时间显得更重了。
    岳含章挑了挑眉头，教程发售的事情，他隐约有所预料，但是此刻听到确切的时间信息，还是让岳含章很高兴。
    早一天发售，便意味着早一天有进账，也意味着岳含章的声名能够在武道比赛之前有所散播。
    也不知腾霞部门的宣发力度与手段如何，自己的名声又该经过多久时间才能够彻底发酵。
    这样思索着，岳含章继续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只这么一句嘱咐，也值得朱总亲自来学校里跑一趟么？”
    闻言，朱衍这才像是勉强提振起了精神来一样，终于脸上露出了些许的笑容来，进而抬手一指练武馆的拐角处。
    “哈——确实，来找你是捎带着的事情，这一趟真正要忙的，实则是伍先的直播合同。”
    岳含章真的有着这样一种独特的气质，能够让人忘却他的实际年龄，这会儿朱衍说话时，已然是与同龄人交谈的语气。
    “算是定向合同里本就有的款项的更进一步延伸，这不是就要武道比赛了么，他练了一趟拳架的整劲儿在身上，不跟那些‘神仙们’比，同龄里，公司对他有一个比较好的预期。
    所以找黄家的龙川直播公司，给他要了一份儿短期的直播合同，借着机会预热一下武道比赛，也算是给他自己的一个宣传。
    稍微过度包装一下嘛——
    名声这东西，看起来很虚，但哪個天骄妖孽少得了名声？很多时候也会很有帮助的，甚至按小道消息讲，就是州府的几大道院，也会关注一些天才学员的声名问题。”
    闻言，岳含章面露出了然神色来。
    以声名引动道海流光，这并非是岳含章机械脑海开挂的一部分，事实上，这是普世的天才情形，只是岳含章借助着机械脑海，将这一视角更为直观化。
    而旁人虽然没有这样的直观视角，但是一代代天骄崭露头角，纯粹经验的累积，也让他们多多少少意识到了声名对于“势”的累积，对于天才开悟的辅助作用。
    这样想，想尽办法搞新闻、出风头，经营、营销自己，竟也是属于天才的“修行”的一部分。
    多少有些后知后觉了。
    岳含章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些，只是直至今日，当朱衍提起直播合同来的时候，岳含章对于这一切才有了一个最为直观的感受。
    仔细想想，倘若那越过死生的刹那间，没有将这些机械碎片带入那奇异玄虚世界中去。
    再世为人的岳含章，其真正非同寻常的优势，合该是那累世的记忆经验——
    那迥异于这个世界的，娱乐至死时代的海量爆炸信息。
    甚至早先八年时岳含章超乎常人的毅力，便已经是这种优势的运用。
    只是再后来，机械脑海上那鎏金色的明光太过耀眼，几乎让岳含章忘却了这一部分的优势。
    修行武道是为得接续超凡道途，而不是沉浸在其中去，成为一名武夫。
    这阵子痴迷于演武，几乎将自己的思路也在这一过程中演成了单线条。
    需得时时警醒。
    岳含章这样想着，正看到拐角处，伍先一脸意气风发的从远处走来。
    在他的身侧，一枚拳头大小的墨玉悬浮，正照着伍先的身姿。
    “势”的积蓄改变了他的精神风貌。
    岳含章的武道进境，有一阵子因为要录素材的缘故，是公之于众的。
    也正因此，从高三的同学们，再到伍先自己，都意识到了俩人武道天赋上的差距。
    那几天偶然间遇到伍先的时候，少年明显情绪略有低沉，连带着，那原本被他声名所引动的道海流光，在岳含章的视野之中，也陡然骤降，愈渐稀薄。
    而此刻，当虚幻的玄虚世界重叠在岳含章的视界上的时候，意气风发的伍先在岳含章的眼里几乎变成了一个金色的人形灯泡。
    那不是翻了几倍的问题。
    似乎是天时地利人和所积攒成的巧合一样，海量人的关注使得很大一部分本不该属于伍先的道海流光被撬动。
    有过一瞬间的犹豫，但是刹那间，武道必争的意志坚定了岳含章的想法。
    他偏头看向朱衍，意味深长的说道：“看来，等会儿朱总还得再跑一趟了。”
    说罢，不等朱衍的反应，岳含章大步疾行，便迎着伍先快步走去。
    人还未至近前，岳含章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便若谷底雷鸣一般滚滚传来，轰隆作响。
    “伍兄！伍兄！巧了这不是，在这儿碰见了！莫不是来找我岳含章的？哈！你也知道我武道一重天了？”
    “还是说，伍兄这是想要了结咱们之前武道争锋的约定？这不更巧了不是？朱总！朱总也在这儿呢，正好做个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