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
    和法蒂丝并肩走在横穿摩天楼的走廊上，两侧都是落地玻璃，阳光横向照亮她长长的睫毛，将其染成白色。
    “专门来见你，免得小弟弟转眼就把我忘了。”
    法蒂丝笑眯眯回答道。
    林希半个字都不信，转过头凝视她的眼睛。
    过了好一会，法蒂丝才投降认输，双手举起说道：“好吧好吧，刚好附近有其他组织成员，我是来处理公事。不过感觉到衔尾蛇徽记的波动，顺道才发现你。”
    她眼珠转了转，又说：“托你的福，还小小赚了一笔——如果你刚才那个倒霉同学不赖账的话。”
    林希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这所学校里也有衔尾蛇成员？”
    法蒂丝眯着眼睛笑，并未回答。
    两人就这么走到学园接待处的门前。
    法蒂丝停住脚步，对他挥挥手：“好了，就在这里分开吧。尽管已经说过，但还是要再多提醒一遍：在现实里使用源光之种要小心。”
    林希点头，“我明白……对了，我有事想要问你。”
    他这时忽然想起，之前在‘招牌鳄鱼面’面馆里发生的事。
    和法蒂丝说明之后，后者抱起双臂：“你是说赛博精神病身上忽然冒出源光碎屑来？”
    “没错。”林希肯定道。
    “应该是阴影的附身。”法蒂丝稍作思考后回答：“你肯定已经见过阴影，它们是源界里滋生的怪物在现实里没有形体，所以不会在现实出现，不过，有一种例外。”
    “附身吗？”林希顺着她的思路往下说。
    法蒂丝点点头：“没错，赛博精神病是很常见的阴影附身对象。义体固然方便，但毕竟不是自己原有的，赛博精神病引发的精神性焦虑与人格障碍都会给源界阴影可乘之机，若运气不好，人格障碍部分就会成为阴影栖身的温床，诱发行为异常和狂躁。”
    “附身后的阴影与源界中拥有相同性质，它们被源光吸引，操纵宿主袭击辉耀者。”法蒂丝弹了弹手指，“它们也是能无视任何伪装在现实里辨别谁是辉耀者的生物，说不定你遇到那个赛博精神病，其实是被你吸引过去。”
    林希若有所思，怪不得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
    “附身是罕见事项。”
    法蒂丝笑道：“阴影以源光为食，但源光也是致命毒药。现实里有太阳，除开比中彩票概率还低的极端情况外，即便阴影找到宿主附身，被太阳照射后也会失去容身处，自主消融或返回源界。”
    林希忽然有不好的预感：“极端情况是指？”
    “附身宿主的不是阴影，而是使徒。”
    法蒂丝忽然变得严肃，郑重科普道：“解释起来很麻烦，你把‘使徒’当做最强大那一类阴影就行。‘使徒’不惧怕现实的太阳，甚至不应该称作附身，而是‘夺舍’。”
    林希顷刻想到迷宫最后遇到的黑发使徒。
    话说他该不会从源界里爬出来找自己吧？
    认真算起来自己没得罪过他，反而还是放他自由的恩人，应该不至于阴魂不散纠缠……
    法蒂丝挑了挑细长的眉毛：“你脸色怎么突然那么难看？”
    “没什么，我想起难过的事情。”林希勉强回应。
    “总之不必太多担心，除非有一天太阳消失，否则现实始终是人类的国度，阴影异类只要出现，就会被排除。”法蒂丝替他整理了校服衣领，随即挥挥手告别：“好好享受校园生活吧，回头见。”
    法蒂丝背影消失，林希沉默了差不多一分钟，才转身走进七城学园的接待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现实可不是源界，若那黑发使徒真追到现实来，他也能向法蒂丝求助，远没有源界里那般孤立无援。
    况且，八字都还没一撇呢，现在就开始畏首畏尾也太早了点。
    蕾雅坐在接待处长椅上，双腿在半空来回摇晃。
    她对刚才的闹剧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微笑对林希伸出手。
    ……
    夜幕降临，黄昏城反而变得更加繁华。
    回到公寓后，林希与蕾雅挥手告别，照例来到街上，准备找地解决今天的晚饭。
    公寓所在的酆天门是黄昏城最中心的繁华区域，以中央大街为分界线。
    一侧是纵横交错的商业步行街，七彩玲珑的门店招牌，妙趣横生的各类商贩，与来往客人组合成最热闹繁华的街巷；另一侧则是黄昏城cbd，万丈高楼平地起，豪华酒店、银行、巨企总部、高级购物中心应有尽有。
    就像泾河与渭水的交汇，两种不同穿着打扮、不同生活方式的人群在中央大街汇聚，却又彼此互不干扰。
    林希也进到cbd的商业中心里逛过，任意一件商品的价格都抵得上老家给的半年生活费，消费主义的奢靡气质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相比起来，还是步行街更热闹、更接地气，商贩老板又热情，说话又好听，一进店立刻有种回家的感觉。
    芙莲玩偶从挎包里露出头，林希和她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在琳琅满目的小餐馆和路边摊里挑花了眼。
    “今天去吃炸鲨鱼好不好？我看见那边有家炸鲨鱼的路边摊！”
    “昨天是鳄鱼，今天是鲨鱼，伱就和鱼杠上的是吧？”
    “我没吃过嘛，想开开眼界有什么错！”
    “……我也没吃过，那就尝尝炸鲨鱼是什么味道，走着？”
    “走着！”
    本是普通的夜晚，林希悠闲走向炸鲨鱼的摊位。
    刚走到半路，本就拥挤的步行街人似乎变得更多，几乎在他面前升起一道人墙。
    “麻烦让让！”
    林希拍拍前面人的肩膀，试图挤过去，但没能得逞。
    与其干等不如绕路，他索性回头，却发现四面八方都已经被人山人海堵死。
    这时候林希终于察觉到不对。
    酆天门步行街是热闹不假，但这样的人墙是不是太刻意了一点？
    身材魁梧的大汉筑成高墙，身上西装颜色五花八门，隐约还能看见手臂和脖子后的纹身。
    林希站住，哑然失笑：“找麻烦么……我在黄昏城还没得罪过任何其他人，所以你们是符青山雇来的？怎么，他不服气？”
    大汉们并没有和他废话，人群中钻出几个手持利器与棍棒的打手，气势汹汹朝林希走过来。
    同时人墙移动，将唯一的缺口对准黑暗无光的小巷。
    林希左右张望一下，若有所思：“街上不仅热闹，而且还有店家的监控，用人墙遮挡路人视线后当街动手，想把我逼进没人的地方，趁着黑暗迅速暴打我一顿。你们做这种事应该不是一次两次，黄昏城也有专业的街头混混？”
    他对维尔蒂纳的民风淳朴早有体会，倒并不意外。
    打手们一言不发而且下手狠辣，棍棒刀枪瞄准林希手臂、眼睛、大腿等致残但不致死的位置。
    林希笑容慢慢消失，脸色逐渐冷淡下来，轻叹口气：“既然你们自寻死路，就别怪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