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长忆轻声唤道。
    直到长青从甜黑的梦寐中睁眼，梦中别无幻象，只感到暖阳烘烤，周身泰然舒畅，就是头还是有点懵昏，像未睡足又像睡得太餍足那种感觉。
    揉着双眼，环顾周遭，长青方醒得四周依旧石壁陡立，红枫迷林不在。他们二人显然已出了第二层的迷心阵中阵。
    “我睡了多久啊？”
    还好睡梦中没有陷落幻境，不然以长青对梓青宫的眷恋，难保能清醒无碍地醒过来。他当然不知道，全程长忆都在用毫无杂念的灵息护佑着他。
    经由圣曦元神涤荡了杂欲执念的纯阳元息带着拂照万物的力量，催生不可思议的无量神威。假若不是金丹缺失，现在的长忆很可能举手投足便能甩翻全部无垢山修士道人的合力攻坚。
    可惜，始终缺失了一枚至关重要的金丹......
    “没有睡多久，我们已经出阵了。”看着形貌顽劣，眼眸湛亮的少年人，长忆不觉哑然。
    究竟是什么功法能让元神和本体呈现截然不同的形态，莫不是什么高阶变身法？
    可长青几可忽略不计的修为，和高阶这个词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还是圣曦族的什么秘法？
    自己终究不算正统圣曦族，有什么不可知的秘法也是自然。那眼下的长青究竟是男，还是女？
    看着因为刺破额心而满面血迹的长青······是男又如何，是女又如何。
    “诶，你怎么又戴上面具了”
    坐起身，长青随手捡起地上的枯枝，将散及腰间的长发绾成圆髻，一簪一插，又恢复了青衫小道的浪荡模样。
    忽想起幻境里未戴面甲的好看长忆，长青不由自主伸手去揭那玄黑神秘的铁面甲。
    未想，长忆一个激灵，连忙立起身，躲开了迎面而来的“咸猪手”，幻境中显示的是过往记忆所编织的场景，可归于现实还是得仰赖面上的方寸面甲掩饰不堪的过往。
    这些丑陋的疤痕，牵扯着的过去何其令人痛楚万分，但经过洗去灵台的执念和愤怒，长青对“过往”有了豁然的开解。
    是无常的因果，是命运的挤兑，也是修行的步步维艰，四界万物，哪一个生灵不是在苦渡修行呢？
    是美是丑，万人之上还是鞋底蝼蚁又有什么不同。
    可，终究长忆还是避开了要揭他面具的手。这些丑陋伤疤谁都可以观见，但他不希望是长青。
    “我们快走吧，凌霄兽就在前面不远。”
    借此分散长青的注意，果然非常奏效。四下的洞穴已经逐渐开阔，显然内中洞天已经不远。
    长忆凭借比此前更纯正的灵息得到了异常敏锐的五识知觉，洞中的凌霄兽散发出的赤炎灵力浓重沉郁。
    原来长青要找的是头凌霄兽，可他费劲气力找这个凌霄兽有何目的，三清界，只有修行火灵息的修士道人才豢养凌霄兽。
    因为凌霄兽能吞纳火灵息供主人炼化聚气。
    “好个凌霄毛球，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踏着自己无知所以无畏的大话，长青挺直腰板，昂首向洞穴深处探去，仿佛之前被困禁阵法，险些玩完的事与他无关。
    人的自知不要太可贵啊！
    长忆扶额紧随其过于轻快的步伐，不多时就找到了凌霄兽的老巢。
    这是一处极幽深的洞穴，按脚程估算肯定已达赤炎宗后山的最深处，内洞幽闭得不漏一丝风雨，当然更无阳光洒落。
    但整个洞穴四壁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亦不为过。
    凌霄兽又名吞金兽，喜食赤金，而善用火灵息的赤炎宗弟子还有一门绝学便是炼金。
    所以赤华子能驯服这样一头体壮如象的吞金兽，不可谓不费财。
    难怪当年赤华子虽为一宗掌门，衣袍却总是补丁摞补丁，美其名曰“百家衣”，原来到底是给凌霄兽吃穷的不假。
    特别赤华子自知不久于世后，费尽心机给自己的老朋友寻来这么个金窟窿。环顾此处，矿脉不绝，又有宗门子弟拱卫，想必凌霄兽能有个美好晚景。
    只是对赤华子重情重义的凌霄兽，安然隐于赤华子悉心准备的山洞，却忧思郁集，一日不如一日。
    妖兽对主人的赤诚仿佛远超过契约所设。何况赤华子仙逝时已解去了契约。
    “你来了，长青？”
    凌霄兽发出老迈而微弱的声音，行将就木的僵硬四蹄蜷在肚腹之下，曾经毛光水滑的赤色皮毛褪成土黄色，还杂乱纠结成团。
    这个曾百般刁难长青的老兽并未有想象中凶狠，反而眸子中闪过一丝惊喜。
    “我当然要来的，一言既出，别说驷马，一百头天马都追不上，好吧！”
    长青见到气脉衰微的凌霄兽，气焰也委顿下去。曾几何时，百般不得其角的长青恨不能将凌霄毛球烤成肉串拿到望月村市去售卖。
    对，长青想要的宝贝就是凌霄兽头上的角。凌霄兽的角可不像公羚羊一般枝桠参差，凌霄兽角在体壮如象的兽体身上也就只有那么寸把长的两个小角。
    当年长青哭爹爹告奶奶，就要丁点而不得。毕竟不是皮毛蹄甲，割角对于凌霄兽是非常痛苦的。
    不胜其扰的凌霄兽扬言，只要长青给他千两黄金便赠与他一角。
    长青在当年凌霄兽的眼里不过是个修为不济又无靠山的低等修士，炼金是不行的，更没家世能出资千金。
    想要他的兽角，门都没有！
    所以，这么多年来，长青省吃俭用，不惜在九州凡界豪赌博戏，乃至招摇撞骗才存得一千两黄金......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气息微弱的凌霄兽曾经两条金光闪闪耀武扬威兽角，已经秃噜断了一角，还有另一角也只剩当年的一小截。
    长忆恍然大悟，原来长青居然要这兽角。吞金兽的兽角是天然运化的炎火赤金，是锻造金丹最佳的天材地宝。
    用凌霄角锻造的金丹甚至比大多数修士苦修凝练的金丹都要纯正无瑕。
    原来百年前的长青就在寻思给自己弄颗金丹了。说起来他也不算真心躺平，颇有些暗中较劲的可爱之处。
    思及此，长忆的嘴角露出了不可察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