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要我说第三遍！”许杳语气淡淡。他站在凌微尘面前，低头看着那坐在床边捧着鱿的的年轻道尊，替乌合居士心疼。有这么徒弟，乌合居士未来估计还要受不少气。
    凌微尘叹息一声，忍着一股子想反胃的感觉，把那别人羡慕不及的东西送到嘴边，皱着眉轻轻咬了一下，没咬破那宿尘鱿的皮。
    许杳抚摸了一下手里的尺子，凌微尘心一横直接把那东西塞嘴里一口吞了下去。猛然浮起的恶心感刺激的他偏过头就想把吞下的东西吐出来。许杳冷哼一声，给凌微尘按揉了一会儿内关穴。同时催发大乘道君的灵力为凌微尘炼化吞下的宿尘鱿。
    凌微尘好了些，他就吩咐李青崖和孟观云坐凌微尘两边，给凌微尘循环一下灵力，他则是继续从储物戒拿出一样样东西让凌微尘吃下。有的甚至是炼器的材料？！
    随着凌微尘吃下的东西越多，坐在凌微尘身边的李青崖和观云子额头有些冒汗。许杳借凌微尘身体为炉给凌微尘炼个好体魄，可散仙的体魄他们哪是他们两可以练的了？
    许杳只好把尺子放一旁，将一手按凌微尘肩膀上，另一只手继续掏乱七八糟的好材料喂给凌微尘。
    便是后来他也觉得有些吃力，这时有一道温和的灵力悄悄的顺着他们的灵力一起循环，蓦然觉得不对的许杳望着依旧乖巧的吃着东西的凌微尘，皱起眉。
    六劫散仙的仙灵力到底比他们力量更为强大，凌微尘对自己身体的控制也比他们都熟悉……可他把过凌微尘的脉，如何不清楚凌微尘本就不能擅动修为。否则他早让凌微尘自己炼化那些东西，而不是还喊了李青崖和孟观云。
    但现在知道也不能说凌微尘的不是。毕竟凌微尘若不帮他们一把，他们还真没办法继续下去。
    ……
    看着陷入忘我境的凌微尘，许杳给凌微尘按了一会儿脉，知道凌微尘现在除了元神需要好好静养，目前不能动用灵力外，就放心的带着李青崖和孟观云出去。
    “让他好好休息一阵子，等他恢复差不多了，去请一位修固魂术的高境界修士多固固元神就好了。不过，有些话许杳还是要说。”许杳把尺子递到乌合居士手里，皱眉道：“他就是欠打。明明不能动用修为的，可方才他又动用了。许杳感谢他分担了一下压力，可他清楚自己身体的情况下还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这就有点太不在乎自己些。”
    乌合居士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一下，认真的问道：“你的师父，他医天下不医自己，他爱他老师所爱的一切，却不爱他自己……是否也是那不在乎自己的一员？”
    许杳闻言，望着乌合居士良久没有言语，夺过乌合居士手里的尺子给了自己一下，把尺子还了回去，就转身朝着着意庭外走。他真是闲的，替乌合居士心疼……
    “虽然前辈你说的是实情，但你这话也太刺许医圣的心了些。”谢知微轻叹，走到李青崖身边，轻声问了些问题，得知凌微尘真在他们灵力不支的时候动用了自己的修为，不由垂眸望着那一幅命神聆训图，不知在想什么。
    “他师父难道没有错？我的徒弟要如何教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虽然他也觉得凌微尘欠打，可他从不觉得凌微尘那般聪慧的人不懂，对方只是一个人生活太久太久……久到忘记自己也是个活人罢了。
    ……
    凌微尘睁开眼后已经过了十几日，他给自己按一下一下脉，对自己现在情况有了些底后，叹息一声。起身就朝着不远的桌案走去。但又想到了什么，还是先一步走出房间。
    乌合居士正坐在正阁里看着一本散记，听到身后的动静却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问道：“身体如何了？”
    “没什么大碍了，师父。”凌微尘走到乌合居士身侧，自觉跪了下来。
    “什么叫没什么大碍了？你怎么不说清楚些？”乌合居士扣下手中的散记，望着跪在他身边的凌微尘，难得笑意温和似水，却像风雨欲来之兆……
    “道基已经稳固，境界虽然有掉退但不打紧。丹田安好，暗暇已经修复。经脉上的伤也被医圣前辈他们抹去。元神虽然还有逸散状态，但因为被师尊落了定魂印，已经无大碍了。神识虽然有些散，只要不使用，温养梳理一下就好了。灵根一直没有问题。劳得师父担心，徒儿有错。”凌微尘低着头认真的解释起来，既然左右都是一顿打，那就没必要瞒了，让师父消气先……
    “呵，我担心什么？你都不担心自己，还指望别人担心你？”乌合居士气笑了，他望着凌微尘，想着当初为什么不早早把人收为弟子，说不定能把凌微尘养成一个活人的样子，而不是这一幅身体不过外物随时都可以舍去，只知道担心别人不知道担心自己的另类。
    跟那诸子之首何等相像！
    可那诸子之首又是如何死去的？且对方的死……若说陈明道没有伤心过那是假的，人家是被迫不得已看着自己的学生去死。可他做不了陈明道那样的人，也不允许他的徒儿成为第二个何云轻！
    左右都还是个孩子，既然不会，那就多教教，把这天生舍我的观念一点点磨去！对方入不来红尘，那就让他带着对方去体会什么是红尘。无爱无恨的是神，没有不甘不怨不满足的是圣。
    连人都没做过，还想做神圣，一步登天……想什么呢？！
    “既然有错，为师罚你，你可认？”乌合起身，手里出现了一把尺子。
    “徒儿认”凌微尘认真说道。
    “去房间吧”乌合居士淡淡道。
    凌微尘闻言起身朝着自己房间而去，将身上披的羽衣脱下放到一边，也褪了外袍，伏趴在床榻上。
    师父的尺子当真毫不留情落在他臀部，凌微尘倒没觉得有多羞耻。本来师父教育徒弟天经地义，其二羞耻心这东西，说白就是自己不自在才会有。他可没觉得师父罚他让他不自在。只是那尺子当真很痛，师父落下的时候明显使了不少力的。
    乌合居士到底还惦记着凌微尘元神逸散的问题，故而虽然有心让凌微尘记忆深刻些，但还是只落了一半数。
    他看着忍着痛呜咽的凌微尘，收起尺子坐在凌微尘床边。徒弟是个倔的，即使痛得很，也只是咬着自己的手指闷哼。他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给人上药。
    “等不痛了，记得把反思书写好。”乌合居士轻声些说道，给人上完药就把被子拉过来盖上。
    “徒儿记下”凌微尘声音有些发颤，努力平复呼吸低声回复。那尺子落身上有多痛他是知道的，严格来说是从身心到元神都痛的厉害。但他却不会恨乌合居士打他，若不在乎他，估计对方也懒得管他。打的时候用了力道说明乌合居士也气的很，根本不是对方说的不担心。
    如此……他虽然痛的很，但觉得师父应当消气了吧？
    乌合居士不知他心里所想，不然也不会后面发现凌微尘的心当真病的十分严重。
    “为师让盟主把玉白琼交给你带。不过你事先没说玉白琼体内封存了仙的力量，导致人家凭白被关了禁闭。”乌合居士还记得他之前跟谢知微谈论的，既然把剑道传承给对方了，凌微尘这个做先生的也来了逍遥盟……怎么说也不该把玉白琼放一旁不管。
    “徒儿不觉得自己有错，如果没有那封存的仙力，他早在回来的路上就没了。莫说徒儿冷血，徒儿不过顺从天意罢了。”着意庭就只有他跟乌合居士，所以有些话他也不必忌讳，毕竟面前的人是他的师父啊！
    乌合居士无奈叹道：“为师没有怪罪你的意思，知微一开始就想问问你的，只是后来事多……一直拖到你来了。”
    “徒儿没什么好说的”凌微尘忍着从身心到元神的痛意，默然半晌也是一声叹息。“徒儿也什么都不能说。师父知道的，那是师父知道的。徒儿知道的，却不一定只有徒儿知道。”
    “难为你正是青年时期，却要承受他人所承受不能的东西。这大任……终究只能你自己扛，师父帮不了你，也不能帮你。说了那么多天道慈悲……它若真慈悲，何不让我早早遇见你，极北那时候初见我便想收你为徒，可惜缘分不够。”乌合居士声音很轻，像是在叙述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但他究竟压制了多少情绪……唯有他自己知。
    “徒儿也在想，要是我们很早很早就有缘分，徒儿也不至于一个人摸滚打爬，什么都靠自己去学。我可羡慕吾友清鹤了，只可惜我害了他。”凌微尘说到这儿，声音喑哑几乎不成声，似乎在用极大的力气才把那个人的名字吐出来。
    “是那凡尘之中的方外之地的人吗？”乌合居士没有直接问出青松山，凌微尘却抽噎回答道是。
    乌合居士轻轻抚摸着凌微尘的头发却不在多说多问了。他看着那年轻道尊，他的徒儿渐渐睡去，这才起身走回正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