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意决行
作者:缘有渡   苍生有劫最新章节     
    “您经历了六月的道惩,意识恍惚不能自己三个月。如今……身体不适合,做任何事。”祁无弈忍着悲意颤抖着声音说道。
    “吓坏你跟小语了吧?”凌微尘轻轻摸了一下身侧的幼童,看对方睡得比较熟于是也没想吵醒对方。
    “义父自己要注意自己的身体。”祁无弈倔的很,明明当时担心的都无措了,就是不肯跟凌微尘说。当然现在也担心的。
    “好。”凌微尘笑着说道。遂想起自己刚要下床却发现自己没有气力,自然也不能去清省殿,于是对祁无弈温和吩咐:“清省殿有笔墨纸砚,你为我取来。顺便把清省殿阁架上,那个最上方的天青色木盒也带过来。”
    祁无弈想着问道天主殿矮几上,不是也有笔墨纸砚么。但凌微尘方才身子气力不足也要起身,怕是要去清省殿取笔墨纸砚,又或者是取阁架上,那最上方的天青色木盒。
    于是躬身朝着床榻上倚靠的凌微尘行了一礼,后退几步才转身离开。
    凌微尘看着祁无弈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清浅的笑意。他的义子在他受完道惩后,尽心服侍他,他也不能不给对方一个名分不是?
    那日他于殿中问祁无弈,祁无弈并没有回答,但他可没有忘了此事。如今这不算考验的考验已经过了,他也需要好好计划一下,怎么给对方和苏莫语证明身份。
    不过如今最要紧的,还是需要先去逍遥盟总盟的乌合前辈那里还恩才是。对方为他诵无上道经祈求天道轻饶他之过,又对天道自忏他们曾拂逆天道的罪责,更牵受九百九十九道天谴深受重创……对方为他做到这般地步,这份大恩,他不能不报。
    但又因为他如今身为正道领袖这个身份,和天地大劫限制了这个时限。无上道经的颂念大恩,他十年怎么还的清……
    正道领袖这个身份,不得与宗门势力有所联系。他只能无奈昭告修真界正道,他能活着是因为乌合居士的大恩,他不能不去还这天大的救恩之恩。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滴水之恩都应涌泉相报,何况是这难以还尽的大恩。又因为正道领袖这个身份,只能无奈把时间消减年限为十年。
    这十年他不主动过问各个正道宗门里的事情,但如果有人不介意他还恩之时与宗门势力有牵扯,他也会尽力帮对方解决问题。
    赵儒眠既然把这个位子交给了他,他又怎么能负对方所托。更别说,自己与天地大劫牵连极深,故而他不能主动的把正道领袖这个位子让出去。
    连赵儒眠都知道,他承天命,他自己又怎么不知。所以纵使早早到达大乘期后期,他也没飞升上界。盖因属于他的职责还没完成,他离不得下界,只能走九转九劫的路子……多受磨难,空熬于下界。顺便以此等待那天地初始的生灭雷劫,恢复他的眼睛。
    受完道惩,凌微尘发现自己清醒了不少。他身上的孽气消散心头一阵通明,侵蚀心神的迷障也散去不少,冥冥中对自己的职责有所明悟。
    那厢,祁无弈去了清省殿取了笔墨纸砚。仔细在一旁的阁架上寻找凌微尘口中最上面的天青色盒子。终于看见最顶层的阁架上有好几个不同颜色的盒子并排隔开放着。
    那天青色的木盒上刻着北斗七星,其中天璇廉贞二星刻的最为明显。
    一旁深蓝色的玉盒刻着一只伸展翅膀凌空跳跃的仙鹤,仙鹤仰首偏头似乎在打量什么。
    蓝色玉盒旁边是一大红色的木盒,刻着几瓣散落花蕊的桃花。
    红木盒子旁边则是金白两色紧挨放着的锦盒,白色锦盒上刻着一朵祥云,金色的则刻着一朵欲绽未绽的莲花。
    最后那个盒子黑色玉质,其上还盖着一条黑色丝锦满是庄严肃穆。
    祁无弈觉得这几个盒子上刻画的东西都极有深意,但没有去私自打开那几个盒子,看看里面有什么。
    只是他取了天青色的盒子的那刹那,盒子上的北斗七星画刻突然消失,他摸了摸平整光滑的木盒,好似之前看到的都只是他的幻觉。
    他抬头去看那其他几个盒子,果然也没了上面的刻象,仿佛他之前看到的那些象,都只是错觉。是象不是像,冥冥天机告诉了他,那是代表各有寓意的象,是关乎之后天命的东西。
    祁无弈想了想不知道他义父知道不,这又是谁借天机显化给他看呢。应该不是义父,毕竟义父做不来这种试探他的事儿,他对盒子里的东西固然好奇,也不会真就去私自打开瞧瞧。
    不过倒是可以问问义父知不知道,问道天的气机晦隐,一般人做不到把手插到这里。
    凌微尘等了一会儿,就见祁无弈捧着天青色木盒到自己床边。
    凌微尘点点头,伸出一只手但不是去够木盒,而是微微朝着他的脸方向。祁无弈低头弯下腰,凌微尘的手朝着他眼睛探了过来,他便闭上眼睛,突然觉得凌微尘抚上他的眼皮一阵阴凉过后,温和对他开口:“可以睁开了。”
    “义父?”看着凌微尘放下的手,他突然白明了他是遭了人家的道了。那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他只是心生好奇,对方就借天机显化象来诱惑他去打开。这般手段,不是正道更不是君子所为。
    “你修为低了,不曾修到大乘的破妄之眼。不过……那些盒子各有封印,你打不开的。”凌微尘温柔笑道,手上那抹金光就在下一刻被泯灭。只是这之后他突然很隐忍的咳了起来,显然身体不支持他动用灵力,还是这般一瞬间引动六劫散仙的全身灵力。
    祁无弈立马想用灵力去平息凌微尘的咳嗽,但是凌微尘伸手拦住他的手,略微喑哑的说道:“不必了,把盒子放这儿。去桌案那边拿出纸笔,我说你写。”
    祁无弈顿了一下身子,到底听话的把木盒放到凌微尘手边,朝着桌案走去,拿出之前凌微尘让他取的笔墨纸砚,调好墨,回过头声音微颤说道:“义父请说。”
    凌微尘努力平复了一下气息,轻声开口:
    余凌姓,名微尘,有字见清,号还真。自居极北荒垠雪原之上问道天。忝为正道领袖,实则一无所为,愧对玄知前辈归天之前一念清醒,诚恳相托。
    前些日子天罚道惩前,终是明了是余有过在先。知了为何会有天罚道惩一事,盖应余早年混账行事却忘之脑后,如今更是错上加错,余却不自知。
    余自幼无师长教导,磕磕绊绊一路大乘。虽自觉谦逊,但亦脾性傲于他人不自知。早年更是无法无天不尊天道不敬天地。不知规矩何物,胆大妄为至极,竟拿天谴当儿戏。浮躁之性根固,虽道常自省其心,可从未觉得此为过错,自笑不拘。
    命宗覆灭一事,寻得一子无弈只是口头收做义子,然他待我全心全力。天罚道惩后,余数次险些脚踏幽冥,意识恍惚三个月,全仗他之细心照料。
    然余虽非命修,亦知道惩之下几无活口。月前意识刚作回拢,到底是根基大伤,言语思考都成问题。
    如今修养一阵,勉强觉得好些,这才能口述余意请义子代笔书此谕:
    余欲十年之后,在商羊山之上设下宴席,广邀正道诸君参加义子的正名会和余的收徒大典。为何选择十年之后,盖因师者私心,余徒尚幼年仅三岁。不足明了何为师徒同父子,本就当慎之又慎,不可儿戏的意思。
    只是苦了余之义子,还得在等十年才能有个名分。余悔未曾在初遇无弈时,便为其举办认亲仪式,然余又怕对不住余徒。
    故而虽遇无弈便生一念收其为义子的心,却让做这个决定的主人为余徒,那年仅三岁什么都不懂的幼童,余到底对无弈太过残酷了些。
    只盼今后无弈跟余,少食心苦,多得舒心。大道有证,自在而行。
    天罚道惩说到底是天恩慈悯,一腔苦心。众生难懂,便生畏惧。然余却觉此为先生一念,棍棒加身的同时,亦对其报以极高期望。
    故而余虽受此罚,但觉此罚非罚,而是天道垂慈。概应余既有过,罚便非罚。
    反之若余觉己无过,罚也非罚,而是无端被打。概应余不觉己有过,罚也非罚。
    天恩垂慈与余,教余知错能改,此为大恩不可生恨,天道慈悲。余自当今后谨慎言行,守身持正,清省自心,克己复礼,更加虔诚向道。
    然又有一人与余有救命大恩,余欲报之。
    便是那逍遥总盟的乌合前辈,余以前与他非亲非故,他却以至诚心为余念无上道经六个月,消余罪愆同求天道轻饶与余,更是愿为余忏省其过,受牵九百九十九道天谴身受重创。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滴水之恩都应涌泉相报何况如此救命大恩。更别说,余在天罚道惩之前便已三度伤了元气,险些第一重雷刑都熬不过去。
    故余月后,愿往逍遥总盟暂还此等大恩:十年师徒侍奉身侧,好好为徒。作何推至月后?实是余身气力不足,下榻都是问题,更何况亲自去往前辈那里,还此大恩。
    余晓,为其领袖者不可与宗门牵扯。
    余虽有退位让贤,长奉乌合前辈还恩之心,然余毕竟答应了玄知前辈接手其责,好好作为尽心于天下正道之事,故而余只能先自己做那一回破例之人。
    但余也有言在先,为避自嫌余十年不过问正道诸位势内之事,但若有人不介余有此绊,欲求帮助余必将尽心竭力,不敢有丝毫怠慢敷衍之意。
    待此恩暂还,余便重归无挂之身。若是日后前辈所在势力有人为恶,亦不手软,公正司法,绝不偏袒。
    还请诸位正道同胞做个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