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六转至
作者:缘有渡   苍生有劫最新章节     
    白衣傀儡离开偏殿后,祁无弈这才冷静了些。他走回凌微尘床榻边坐下,望着床榻上的义父,又想起刚刚给凌微尘擦身前看到的惨烈,不由面又带着悲意。小道惩……作为命修,他怎不清楚。
    他的师父在世就曾跟他说过,命修是注定要跟天谴经常打交道的。
    天罚为两种,一种天谴,一种道惩。
    而天谴又能细分两种,一者渡劫之雷,一者诛灭之雷。前者天道考核,后者天欲灭之。
    道惩更是有大小之分。大道惩一万道,目前还没听说世间有谁受过。小道惩一千道,他的义父刚受完,脉象看着不像能活的。
    他正想着,忽闻有谁走了进来,抬头是东南星抱着苏莫语过来。他拧眉,望着东南星露出不赞成的目光,东南星苦笑,没做解释,抱着苏莫语走到床榻边,柔声说道:“你师父在休息,不要怕不要怕。”东南星把苏莫语放到床边,脱去苏莫语的鞋子,连声说了两个不要怕。
    苏莫语爬到凌微尘身边,乖乖的贴着人,不闹腾。简直可以说反常的厉害。祁无弈抬头,用眼神问东南星怎么回事。
    东南星传音回他:“自道君受天惩开始,他似乎就有些反常。虽然早慧是好事,但太过早慧就不是什么好事。师兄你醒来的晚,道君一直在受天惩,我也不能撇开你和莫语不管。”他本来要说小语的,但觉得这么称呼似乎不对,于是在心里斟酌了一下换了个称呼。
    祁无弈一想到凌微尘是因为他才遭受了道惩,不由面上神情悲痛,心里又难过了起来。因为凌微尘接受了道惩,天道到底是放过他了,他心间的迷障和命中劫气这才散了去。想来,他深陷劫障,是天道为了逼凌微尘认错。
    凌微尘固然跟命宗被灭有关,身落一半因果。但他知道凌微尘绝不是灭命宗的人,他的师父跟凌微尘或许,都跟那个灭宗之人有关系。
    但凌微尘跟那灭命宗的人关系更亲一些,天道这才把对方灭命宗的一半因果落在凌微尘身上。
    也有可能……是对方想算计凌微尘,再三上找上门。师父以前见过义父,知道义父为人,所以不愿合作,再加上师父同义父有些相像……这才引来灭宗之祸。
    不由不说,天道饶过祁无弈后,祁无弈的神智清醒了不少。离了劫气和迷障,人就冷静了下来。
    但如此就有了另一个谜团。凌微尘这么清雅温柔的人,又不是命修,怎么会遭此祸呢?
    听师父说,之所以说命修经常跟天谴打交道,是因为命修泄露的天机太多。如果少说,少做拂逆天道的事儿就不会有此祸了。
    而命修的尽头就是大小道惩。如果逃天谴的次数多了,就会引来道惩把人毁灭。固然大小道惩是对守身持正,却无意中酿了大错;或者自认正道,却行邪异的人的惩罚。但道惩在命修这里,跟在外人面前标准不一样。
    义父既然不是命修,也没泄露天机,难不成以前经常干拂逆天道的事儿?这……得多狂啊?!不过也可能是自认正道却行邪异,这种最容易惹天道震怒。
    义父这种温柔君子,绝对不是因为以前太狂,惹天道惦记上了。
    祁无弈服侍着凌微尘好些日子,不见凌微尘有所所好转,其实他自己也能明白,落到这个地步,凌微尘九成活不成了。还有最后一成,只是多撑几天,等死罢了。
    可他却跟着了魔一样,不认命的认真服侍着。直到某一天他摸着凌微尘的脉,对方脉停了。
    那白衣傀儡又回来了,对方走到床边按了一下凌微尘的脉,下一刻华光一闪手中一个白色木盒,对他淡淡吩咐道:“出去”。
    他有些好奇的望了一眼对方怀里的木盒,那人似乎要打开木盒,但见他还没走,不由停下手中动作,重复道:“出去”。
    祁无弈只好无奈的走出去,刚回头就见偏殿被大阵笼罩,里面什么也看不见。
    白衣傀儡在悄然转醒的苏莫语眉心一点,刚苏醒的苏莫语再度陷入沉睡中。他打开木盒放到凌微尘的身边,伸手朝凌微尘的眉心一点,就把那在虚假肉体里无奈挣扎出不来的仙魂勾了出来。
    那肉体离了仙魂立马化为飞灰,半跪在床榻上的仙魂仰视着白衣傀儡,看着他的神情很是震惊,张口就要把那一声师尊喊出来,白衣傀儡立马弯腰去捂他的嘴,温柔重复着前些日子对祁无弈说的话:“嘘,说不得。”
    于是凌微尘的仙魂点点头,白衣傀儡这才放下捂住对方嘴的手,直起身子。凌微尘得知景时天尊为他降神,神情悲意十分明显,下一刻就想双膝跪在床榻谢师恩。但被白衣傀儡扶住仙魂,没能跪下来。对方将他的仙魂拉到身前,将一记金光拍到凌微尘仙魂之上。那是定魂印,防止仙灵魂魄逸散的。
    凌微尘身上落了定魂印,仙魂终于停止了逸散状态,虽然对比从前依旧无比虚弱,但好在魂魄终于稳固住了,他感觉好多了。
    白衣傀儡自盒中取出一巴掌大小截青色粗木,对着还在抬头望着他的仙魂温和说道:“我给你寻了一截青阳木,你且快些转生,我也好回去。”
    凌微尘的仙魂哑声说好,便见白衣傀儡将那截青木抛到空中,也不扭捏直接化为一道白光落到那浮在空中的青木上。
    青阳木到底不如扶缘那般神木,凌微尘转生幻化肉体的时间很缓慢。白衣傀儡也没有要留下来看的意思,转身朝着偏殿外走去,竟无视阵法直接穿过。
    祁无弈看见对方这样出来,心中更多了些惧畏,他也不清楚为什么看着这个白衣傀儡,他就是感觉很可怕。
    景时天尊降神的白衣傀儡看了一眼祁无弈,低头开始掐算凌微尘转生好的时间,等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药方和一精致的芥子药囊递到祁无弈面前:“按这方子,一日一剂,用完为止。”
    祁无弈接过,刚张口想问对方义父知道您是他师尊么?但还没没等他问出来,景时天尊降神的白衣傀儡头都没回,就随手一挥就对他道:“进去照顾你义父吧。”
    说完那白衣傀儡就变了一副样子,没有了令他恐惧生畏的能力,他知道对方已经走了。那白衣傀儡见他望着自己,于是温柔的笑了笑,转身就朝着问道天主殿之下而去。白衣恍若真人,同他义父一般。
    他拿着药方跟芥子药囊进去,凌微尘正躺在床榻上被褥垫在身下,红色剑型发簪从他发间滑落,那是扶缘。命宗的书阁里曾经有过记载,故而他也没上手去碰。
    苏莫语安静的侧身朝着凌微尘的方向蜷缩着身体,他将药方和芥子药囊放到一旁桌案,走到床榻边按了按凌微尘的脉,发现对方又有了跳动,虽然迟缓沉重,但好在比之前好多了。
    于是从自己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张厚实的白色毛毯,将凌微尘跟苏莫语盖好,便坐在凌微尘身边。
    东南星走了进来,看见了桌案上放着的药方和青色芥子药囊,对祁无弈躬身一拜后小声说着:“师兄,这里我守着,你为道君熬药吧。”
    祁无弈道闻言起身,神色沉静说道:“也好,你仔细些,若义父有任何动静皆要告诉我”。他朝着桌案走去,拿起放在上面的药方和药囊。掐了下指便走出偏殿,方才他卜占了一下药室的位置。
    问道天他毕竟刚来,知道的地方不会比东南星多,且东南星自己都可能不知道问道天哪是哪,问对方药室在哪八九能得一句不知道,那还不如自己直接掐算一番。好在问道天里有丹室药室,于是朝着药室的地方而去。
    东南星望着面无血色,鼻息微弱短促的白衣道君,不由为对方庆幸,受了道惩还活了下来,要知道自古以来道惩之下,绝无活口。
    他替对方按了脉,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虚弱,从元神到身体的虚弱。虽然他不大会把脉,但也能看出。剑阁弟子,别的不说,对一个的状态好坏,大抵还是能把出来的。
    但他也同时发现这道君意识恍惚,竟是对外界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道惩到底如传言中的一般,轻则三个月意识恍惚,重则所修之道道损。
    东南星静静看着床榻的人,专注的就连祁无弈何时来到他身边都不知。直到祁无弈出声他才发现,起了身,让对方上前。
    祁无弈给凌微尘头下枕了玉枕,拖高了对方的头部。这才回桌案端起汤药过来,抚了对方喉间穴位,让凌微尘反射性的张开口,祁无弈便一勺勺吹温了药汁喂到凌微尘口中。喂罢就解了对方喉间穴,从怀中去了一方青色素帕擦擦对方的唇,将药碗放到腿上,轻轻拖起对方头部抽出玉枕,又轻柔放下让凌微尘保持着平躺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