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楼、9楼。”
    电梯早就停了，宁十一只能靠着双腿一步步上到九楼，在如此高温中一口气上到9楼，她已经气喘吁吁。
    “这身体素质要加强。”
    这几天光顾着买物资和找安全地方藏身，哪里有心思和时间锻炼，没晕过去就不错了。
    “等这事办完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锻炼身体，更健康更强壮才能活得更久。”
    她心里默默给自己记下这个注意事项。
    上楼的过程中没遇到人，这楼里的住户难道都跑了？整栋楼安静得像一座坟墓，夏天原本应该有蝉鸣鸟叫也都没有，楼道里只有宁十一的喘气声。
    她一屁股坐在八楼通往九楼的过道上，从包里掏出一瓶水来小口小口喝着。一边喝水一边侧耳去听有没有什么声音。
    高层的安全楼梯平时就很少有人走，楼道间里还堆着些旧家具和谁家孩子的玩具车，上面一层灰。因为每层过道都是不锈钢护栏加玻璃，光线倒是很不错。
    宁十一喝完一整瓶水等呼吸平稳了才站起身子，轻轻打开楼梯间的门伸头去看，九楼是对门两户人家，都大门紧闭。她推门走出楼梯间，然后弯腰把空的矿泉水瓶轻轻放到门口地上，这才去找913。
    913是最里面一间，门上有猫眼，门锁还插钥匙扭把手的那种老式锁。
    宁十一把耳朵贴近去听，屋里也没有一点点动静。
    这楼里好似安静得有些过分。
    想起加油站里那个人死前的嘱托，宁十一抬手轻敲房门。
    要是没人答应那不能算我不讲信用。
    她等了一会儿确认没人应正要转身走，只听锁头咔嗒一声转动的声音。门“吱”的一声打开了一掌宽，一个七岁左右的小女孩胆怯地探出半个脑袋。
    “姐姐——你找谁？”
    她声音弱弱得好似怕惊动什么人。
    宁十一打量眼前的女孩，见她穿着居家的粉色睡衣，头发凌乱额前碎发早就混着汗水一起糊在了一张白皙的圆脸上，五官倒是和加油站里的那个老实男人有几分相似，一双大眼长在小姑娘的脸上要讨喜得多。
    “你是辰辰吗？”宁十一问。
    女孩点点头。
    “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女孩明显紧张了一下，宁十一不理会她的怕生继续道：“我给你带了些东西，……你家里没有其他人了？”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回答：“阿姨在睡觉。”
    辰辰好似怕吵醒在睡觉的阿姨，声音小小的。
    原来家里还有大人……宁十一也算彻底放心下来，她刚要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水和食物就当作完成任务，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到屋里隐约传来一阵让人后背发凉的野兽般的低吼声。
    那低沉压抑的吼叫中满是痛苦和瘆人的呻吟。
    宁十一本能地后退几步，确认没有东西从里面冲出来才问：“什么声音？”
    “阿姨她生病了……好像很难受，姐姐你有药吗？”
    女孩的声音发抖显然也是害怕这声音。
    宁十一皱眉：“她这是什么病？”
    这是间普通的民居，客厅面积不大但收拾得整整齐齐。靠墙的位置还有张儿童书桌，上面堆着一些课本，显然是平时女孩写作业的地方。
    女孩带宁十一进了靠近门口的一间次卧，里面有张高低床，床上躺着一个年约五十的妇人。宁十一觉得自己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大概永远想象不出面前的场景。
    中年女人长相普通，穿着家常的碎花短袖衫和七分裤，这些不是让宁十一吃惊的地方。让宁十一惊讶得合不拢嘴的是：从女人那平凡到没有任何不同的口鼻、耳朵眼中一种白色的类似菌丝一样的东西延伸出来，几乎盖满了女人的脖子。
    随着她口中发出的含糊不清的呕呀的呻吟声那东西似乎还在蠕动。
    宁十一看清这些忙捂住口鼻连连后退，叫辰辰的小女孩却两眼乞求似的看着她。
    “这是？”
    宁十一从兜里掏出黑色的防菌口罩戴上，刚才上楼的时候太热她把口罩摘下随手揣到了兜里。这时候她第一反应是：这玩意儿会不会传染？
    “我不知道。”小女孩摇头，眼里噙满了泪花。
    “阿姨说肚子疼就睡觉了……从她嘴巴里长出了小蘑菇……”
    小女孩断断续续地描述自己知道的事，小蘑菇可能是她对白色菌丝状的物体的形容，那东西有点像某种伞状的菌菇。
    就在女孩说话的时候床上的女人身体突然如同触电一般弹跳了几下，嗓子里发出更加清晰地呼噜噜声音，好似想说话，却说不出来。还没等宁十一退到大门外那女人已经从床上摔倒了地上，然后在极短的时间内站了起来，被白色菌丝覆盖的眼球只剩下白色一片，好似随时会从眼眶里炸裂开来。
    更多的菌丝状的东西从她半张着的口中涌出来，几秒钟就包围了她的前胸，她伸出手像是要来抓住什么。
    “跑——”
    宁十一喊完这个字头也不回的朝大门外夺命狂奔。
    丧尸也好、鬼上身也好……不管是什么玩意儿，总之看起来就不是自己这样只想末日求生的小弱鸡能惹得起的，这时候不跑等死不成！
    她一口气登登登跑到五楼才回头去看，那东西似乎没跟上来。
    “辰辰？”
    那小姑娘显然也是吓坏了，但好在没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而是一边哭着一边磕磕绊绊地跟在了宁十一身后。
    “姐姐……”小姑娘披头散发脚上的拖鞋都跑丢了，一边哭一边喊姐姐，宁十一手里已经拿起了自己的刀。
    “站在那里别动。”
    她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确定上面没有东西跟下来才站在通往四楼的楼梯拐角处，小姑娘还在她身后的阶梯上，光着脚，满脸惊恐不安。
    “你张开嘴巴我看看。”
    宁十一手里拿着刀，冷着脸。这样子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绝对会以为她是对着幼童持刀行凶的恶人。
    叫辰辰的小姑娘抓着楼梯扶手不敢动，这个姐姐突然就变得这么凶，她想回家但是刚才阿姨的样子太吓人了，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角色，但是当游戏里设计可爱颜色丰富的角色真的出现在身边，那样子可跟可爱一点不沾边。
    她委屈得想哭，嘴一瘪还没来得及哭就听面前的姐姐压着声音冷声道：“再哭就把那东西给引来了。”
    宁十一没有因为眼前的人只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而放松警惕，她用刀尖对着女孩两人保持五步距离，再次开口：“张嘴！”
    辰辰忍着呜咽声张开小嘴，里面很正常。
    宁十一轻轻松了口气。
    “那个阿姨是什么时候生病的？”
    辰辰断断续续地叙述起来，等她说完宁十一也大概搞明白了，大概三天前，天已经热起来了，那保姆就觉得不舒服，一开始是肚子疼后来就是头晕发烧，这几天辰辰爸爸值班不在家，家里就她和阿姨两个人，她没车，外面又那么乱也不敢出门自己去医院，打电话叫救护车又打不通。只好吃了退烧药想着等情况好转一点或者辰辰爸爸回家后就能去医院了……却没想到她再也没能站起来。
    “你肚子疼不疼？”宁十一问。
    辰辰好似仔细想过才摇摇头：“我肚子不疼……姐姐，我肚子饿。”
    宁十一一愣：“你这几天吃的什么？”
    “饼干和冰淇淋。”
    小姑娘实话实说，自从家里断电之后阿姨又生病了爸爸的电话打不通，她只好吃些饼干，还把冰箱里融化成一坨糊得还有点凉气的冰淇淋吃完了。
    宁十一不确定她有没有被那个东西传染，听小姑娘的话这几天保姆都没出过门，那就是说起码三四天前她就感染了某种病毒还是真菌，直到刚才才彻底发作。
    刚才那个女人的样子让宁十一莫名想到一种寄生在昆虫上的真菌，一旦昆虫感染就会成为宿主，失去自我意识，成为真菌的奴隶，如果真是类似的东西感染上了人……她不敢深想。
    她让辰辰走在前面，自己则跟在小姑娘身后，两人始终保持着最少两米的距离。以防自己看不见的时候小姑娘变身，那到时候自己死的也太冤枉了。
    “你妈妈呢？”
    一边下楼她一边打听。
    “妈妈值班。”
    这家子大人还真够忙的。
    就听小女孩又说了一句：“我妈妈让我待在家里她会来接我。”
    “你妈妈什么时候说的？她在哪里？”
    “昨天电话手表里说的，现在手表没电了，妈妈在医院上班。”
    “你妈妈是医生？好吧……嘘——你先别出声。”
    等宁十一拿着刀蹑手蹑脚走到一楼楼梯门口，伸头去看，一个秃头矮个子男人正在砸自己的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