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市芦溪区是一个新兴的工业园区，即使到了凌晨，也是灯火通明。
    园区内的小李汽修厂，按道理早就该关门了，只是，此刻却房门打开。
    “到家了？那就好，带着孩子早点睡吧，过几天我去接你们。”
    挂断电话，老板李立强倚靠在一根路灯旁，抽着烟。在这个安静的夜晚，他似乎脸上写满了烦闷与不安。
    年轻的时候不懂事，拜了山头，入了黑社会。扫黑除恶的时候，他们老大进去了，他幸免于难，过了好几年的清闲日子。只是，前几天接到老马的电话，说要见一面。老马跟着老大已经消失快二十年了，这次突然出现，恐怕有大事要发生。
    卯虎势力最庞大的时候，手下接近两千多人，酒店，酒吧，ktv，甚至整个凉州市的猪肉市场都是他们卧龙帮的。
    只是，随着老大和二哥的入狱，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李立强还在发呆，一辆面包车拖着气压不足的前轮，慢悠悠的驶来，就停在他的身前。他定睛一看，有些不敢相认，“马哥？”
    虽然老马已经不是年轻时候的样子，但李立强当年是在他手下做事，还是能认出来。
    “呵呵，是我。”
    老马从副驾驶下来，李立强伸着脖子往里面瞅，都是生面孔，没有卯虎的影子。老马走到路灯地下，李立强才看清他如今的样子。模样虽然老态龙钟的样子，但是一双眼睛任然炯炯有神，看的李立强有些不习惯，“您请进，还有车里的各位兄弟朋友，下来吃顿便饭吧，我都准备好了。”
    老马走在前面，左顾右盼，四层的大房子，楼下是一间超大的汽修厂，左右两边还配套着汽车装饰店包括一个二手车店，“混得不错啊，小刘。听说这些年你带着帮里的几个兄弟干汽修，都干成连锁店了？”
    “没有没有，勉强混口饭吃而已，哪能入您的眼啊？”李立强看着老马古井无波的脸，不知为何瘆得慌。
    李立强把老马请上主座，又招呼其他人坐下，“您坐，尝尝这包谷酒，自家酿的。”
    老马一共带了六个人，都是以前在他手下做过事的，老大出事以后，他就去监狱门口种地去了。还别说，等他回来，那些老兄弟死的死，伤的伤，硬是没有一个好下场。如今老大回来，想东山再起，还得依赖他。
    “小刘啊，这些都是你的师兄，以前没有见过面，今天你们好好亲近亲近，后面还要一起共事。”
    随着老马的话语一落，李立强心里咯噔一跳，酒也洒了出来，“大哥，我有点激动。”
    “您是不知道啊，自从卯老大出事以后，帮里的兄弟备受欺凌，直接被赶出了凉州市。这下好了，有您带着我们，迟早有一天要打回去。”
    “你说的情况我都知道，不过，不是我带着你们，是跟着卯老大。”
    老马对李立强的表现还算满意，不过，要是他没有连夜把老婆孩子送走就更好了，“还有，大哥担心你老婆孩子大晚上去你丈母娘家不安全，一直派兄弟们跟着呢，刚刚已经来电话，说安全到家了。”
    “那，那真是有劳老大挂念了。”李立强面色不变，强颜欢笑道：“孩子想外婆了，连夜要闹着去，太折腾了。”
    “呵呵，小孩嘛，都这样。”
    老马放下酒杯，看着李立强，“今天就这样吧，你联系一下你底下的兄弟，明天和我一起去见大哥。”
    ……
    夜里，卯虎带着李下三和赵龙，三个人就着月色摸黑进了城。二十年风云变幻，记忆里破败的小城还是十几层高的模样，如今踏入这灯火辉煌的不夜城，让他有种茫然无措的感觉。
    住所是赵龙提供的，他如今最大的产业就是拥有一个三星级酒店，是他收入的大头，还有一个规模中规中矩的酒吧，但是他不做那种酒肉生意，赚的钱都拿去活动以及维持团队了，“大哥，这些年我攒的钱都在这里了。您要想东山再起，除了召回以前的兄弟们，最重要的是要找到一个保护伞。当年您的关系现在还留在凉州的，还有一个市常委的副主任，您可以通过他，把关系网建立起来，至于史思玉那个王八蛋，咱们随时可以让他把吃的吐出来。
    而且，当年和您交好的那些官员，好几个都进了省里，您带着厚礼亲自去拜访，不怕没有保护伞。”
    其实赵龙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单干，他用尽所有的办法，才拥有了几十个兄弟和两处不错的产业。特别是找保护伞的时候，他就认识到了卯虎的厉害之处，好些人，你要是没人牵线搭桥，一辈子你都没机会和人家说上一句话，更别提让人家当保护伞了。
    卯虎的关系，可不仅仅是认识那些人，关键是把他们的脏事都知道的一个七七八八，很可能还掌握有把他们拉下马的证据。就凭借卯虎这么些年在里面一个人都没点，赵龙相信，卯虎崛起只是时间问题。
    卯虎在出事以前，投奔那个老大，就是想在凉州一家独大。
    如今，卯虎仍不改初心。
    “嗯，这么些年你一个人在外面，也苦了你了。”卯虎没有接赵龙的银行卡，而是在思索哪些关系还可以用，“你把那些人的信息都汇总给我，我明天就去活动。至于钱，就先由你保管。大哥后面再还给你。”
    卯虎的老爹是个小混混，还是一个有点名气的小混混，所以他出生以后也是个小混混，混的比他爹还有牛逼。当年他的卧龙帮，是凉州的第二大帮，和龙头老大只在伯仲之间。恰逢出身于桂省、发迹于两广地区的夏老大想整合南方四省大大小小的团体，他就想玩借刀杀人。
    结果刀还没用上，刀子被铁匠回炉了，还连累了他蹲了大狱。
    如今，凉州当年的老大徐胜已经洗白上岸，成了省里有名的企业家，电视里还播放着他作为慈善家领奖的画面，春风得意啊。倒是他这个老二却还是一个丧家之犬，着实让他接受不了。
    徐胜上岸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情，至少，在如今凉州这个地界上，没有成气候的对手。待他重新整合完凉州的大小势力，再和徐胜掰手腕。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徐胜这个人最大的弊病就是目中无人，到时候只要他可以取代徐胜在领导那儿的作用，这种人领导很了呀让他消失的。
    卯虎很坚持，赵龙也就没有再坚持。
    “你二哥和老马已经在召回以前的兄弟了，还是和以前一样，我们的事情你暗中参与，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你的存在。”卯虎虽然离开江湖多年，但是脑子还在，不想一下子就把底牌全部露了出来。
    “还有，报仇的事情你不要心急，杀了他容易，重要的是怎么全身而退。等我们一点一点的蚕食他的势力，砍断他的手脚，到时候，他也只有跪地求饶的份了。”
    卯虎有点担心赵龙的精神状态，恨一个人究竟要到什么地步，才让他一直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赵龙为了报仇，已经等了太多年。原先一直没查到那个禽兽是谁，等知道那个买少女取乐的人是徐胜的时候，他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只是，卯虎突然被抓，原先盛极一时的卧龙帮也是树倒猢狲散，还有不少兄弟投奔了徐胜。他害怕哪怕他和那个男人同归于尽，他的妹妹也会被找出来报复。
    “大哥，你放心，这么多年我都忍过去了，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的。何况，我也要为了妹妹着想啊。”
    赵龙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妹妹。他永远都忘不了，当妹妹得知他要去暗杀徐胜的时候，那种绝望、无助、担忧，还有心如死灰的样子。
    赵琪曾经说过，哥哥才是他活下去的理由。
    这也是他让徐胜活到现在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