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明月把脱下来的羽绒服又穿回去，“我都已经很轻了，你睡眠还是那么浅。”
夏陌睡眠质量很差，因为一闭上眼睛就会胡思乱想，担心这担心那的。
一点点细微的声音都会吵醒。
明月醒来的时候，夏陌隔着被子就趴在她旁边睡着，什么都没盖。
“今天算睡得久了，你知道的，我一般七点起床。”
夏陌十数年如一日，都是这个习惯，都已经成生物钟了。可能是明月的气息让他感到安心，才多睡了一会儿。
“你一会儿有什么事没，和我一起去给爷爷烧纸吧。”夏陌提着一袋纸火，“他以前最喜欢你了。”
当年爷爷知道夏陌谈朋友的时候，老泪纵横。因为他知道，就算哪一天他突然走了，夏陌也不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他有一个很喜欢他的女朋友。
“好。”明月在卫生间里扎头发，把两面穿的衣服换回黑色的一面，“我也要买一点，你陪我去吧。”
“走吧。”
……
奶奶的墓地是当年龙莉阿姨一家赠送的，这一大片郊区的农业种植地当初差点就成了政府大楼的地基，风水是经过多次检验的。
后来因为火车路从中间穿过，改了地址，这片土地才得以原生态的保留下来。
爷爷去世以后，夏陌也将他葬在了这儿。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明月跪坐在坟墓前的草地上，拧开酒瓶，把酒倒在墓碑前面，希望爷爷在下面，也能喝到喜欢的玉米酒。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夏陌磕完头以后，用树枝挑着纸火，以让其充分燃烧。
老人们常说，这是先祖们在阴间用的钱。夏陌不知道爷爷能不能用到，他只是希望，那随风而起的青烟，可以带着他的思念，去到爷爷的身旁。
“夏公朝文之墓。”
夏陌看着这冷冰冰的文字，就好像一个封印一样，明明至亲至爱的人就在面前，纵有千言万语也无法诉说，那绵绵无尽的相思也难以传达。
夏陌重新叩首、磕头，又给奶奶烧了一份纸火。记忆中，奶奶的面容已经越来越模糊，唯愿来世再做一家人，他能好好的孝顺她们。
“因为我想和你分手，就随便找了个理由。”
明月照着夏陌的样子，虔诚的给素未谋面的奶奶磕头。
“明月，今天我当着爷爷奶奶的面起誓，没有谁可以逼做你不愿意的事情，除非我死。”
山脚下的火车呼啸而过，一阵热浪袭来，火灰也随风而去，飘向遥远的天际。
他坚定的誓言随着回旋的山风，吹过，又飘回来，萦绕在明月的耳旁。
“犯不着的。”明月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我爱我的妈妈，也担心我的舅舅，所以，要辜负你的好意了。”
“明月，你相信我，我能够保护你、保护你的家人的。”夏陌把明月拉起来，“我不知道你家人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但他敢鱼死网破吗？”
“所以，他最多就是用我威胁你。你听我的，不用顾忌我太多，他奈何不了我。”
夏陌说的是事实，明强绝对不会轻易爆出明月一家的阴私和把柄。因为，明月本身的存在，就是明强违法乱纪最直接的证据。他只要不是丧心病狂，没道理自掘坟墓。
“就算他没了，他的利益集团还在，也许很多时候，他生死也不由他。所以，他会拉着很多人陪葬的。”
坟前的松树苍翠欲滴，但漫山的枯枝和满地的黄草昭告着秋天的降临。
明月放眼望去，四野是死一般的寂静。
“明月，给我一年的时间，我肯定能摆平一切。”夏陌急道：“你不用那么悲观，拖一年的时间，我会让你看到希望的。”
“你知道吗，摩拜出行是我的企业，我现在有着价值上亿的股票……”
“真的，你相信我……”
夏陌真的害怕，在不知不觉中就再一次失去至爱。
“我知道的，哥哥。”明月红着眼眶，俏皮的说道：“你能有如今的成就，我真的真的替你开心。”
明月一直相信，相信她的夏陌哥哥，会出人头地的。
只是，可惜，夏陌没能让长眠于此的爷爷享福。
他勤奋努力、功成名就，不就是为了让爷爷安享晚年吗？
“哥哥，爷爷和奶奶肯定会为你开心的。”
“是，我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只是，明月，我最大的遗憾就是在有能力的时候，永远的失去了爷爷和奶奶。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夏陌扑在明月怀里号啕大哭，所有的情绪就像瀑布一样倾泄。
孤独一直是夏陌生命的底色，悲伤、忧虑、失落、诉求、梦想……所有的情绪都只能一个人埋藏在心底，慢慢积累，用漫长岁月去一点一点的慢慢消化。
……
“走吧。”明强最后望了一眼那户阳台养着几株月季的人家，在些许失落中坐在黑色的汽车中离去。
当年他还是一个县委书记，年富力强。而明月的妈妈还是一个刚刚实习的大学生，年轻美貌。在医院里，他看她的第一眼，就深深的沦陷了。
他略施小计，就轻而易举的拿下了年少单纯的女人。
他自认没有亏待过明月母子。
县医院里能有明月妈妈的一席之地，她名下数量众多、价值连城的股份和股票，哪一样不是他给的？
明月从小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还能无忧无虑的和一个一无所有的贫穷少年谈恋爱，这一切都是明强赠予的，他自认可以随时收回来。
至于那个让他有些吃惊的少年，明强并没有太多的担心。
当今社会，资本的扩张，和官员之间肯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明强为官多年，自认对其中直接的、间接的利益输送熟门熟路。只要找到他们的纽带，斩断也好，顺藤摸瓜除去几个政敌也好，那个年轻人绝对会为他的年少轻狂付出生命般惨痛的代价。
做人做到他这个地位，只要上面的大人物不倒下去，他脑子没坏去干篡权夺位的事情，基本上可以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能干成什么。
黑色的小汽车七弯八拐的穿过拥挤的城市小道，慢慢的驶上高速，然后消失在地平线上。
这个地方太小，容不下大佛。
……
“票买到了！”酒店的床上，夏陌高兴的道：“今晚你先回去和阿姨道别，明天我送你回学校。”
“好，听你的。”明月靠在夏陌的肩膀上，闭着眼睛，幸福的点头。
如果时光永远的静止在这一瞬间，那该有多好。
没有人情汹涌，没有瞻前顾后，亦没有一丝丝的烦恼。只有两颗相爱的心，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我送你回学校以后，可能要去申城一躺。长则两三月，短则一月，我就回来，陪着你一起，可好？”
为了安全起见，他不得不去认亲了。
他犹记得，当年他那个外公那一句：军事演习的时候，导弹飞进了你的专车里面，我用肩章上的两颗星给你陪葬行不行？霸道、野蛮到了极致。
虽然只是威胁，但他掌握了至高无上的真理，谁敢忤逆？
即使那老头不待见他，但关系就摆在那里，希望明强做事，可以顾忌手段的合理合法。
夏陌相信，在法律的保护下，他一定会没事儿的。
“嗯。”明月此刻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只要能靠在他的肩膀上，她就无比的安心。
“不过，哥哥，我们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