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她说的
作者:慕月君   我遇到一个很像你的人最新章节     
    段羽称病,让“丽娘之死”再无人追究,宰相张炎趁机将盐务监管权收于户部,由张氏子侄接手,张氏一族从原来的权利边缘渐渐走到了中心地带。
    监察御史陈瑞站在御书房一脸忧心问询:“皇上,宰相张炎虽拥立有功,但近期张氏一族权利扩张迅速,不仅朝堂上排除异己,还将后宫选秀一推再推,野心昭然若揭,外戚专权,长此以往,必生祸端呐!”
    南宫玥没看年轻状元郎一眼,不以为意道:“选秀的事,是朕主张延期择选,不怪皇后,至于朝堂上,让那些百年大家对着老狐狸出气,总好过联合起来收拾你们这些新贵。”
    将一本密奏放到边上,南宫玥斜撇一眼,声音带着一丝嘲讽,“你们这些明月会新贵啊!在争夺利益前,要掂的清自己几斤几两,在朝堂站稳脚尖远比树敌重要,实力不足,就不要去招惹世家,省得他们抱团取暖,一心对付你们这些新贵,更不要将出头鸟赶走,不然,挨打的就是你们了。记住,无兵便无权,过去,张炎是宰相,现在依旧是,不会有什么变化,你懂了吗?”
    陈瑞何等聪明之人,岂能听不出其中深意?他心中暗自思忖:皇上此举乃是一箭双雕!一方面,通过挑起世家与张氏之间的纷争,可以加剧双方的对立情绪;另一方面,能为新兴贵族创造有利条件,使其得以迅速崛起,如此一来,朝廷内部各方势力互相制衡,最终受益者便是皇上自己。
    果然帝心难测,只要兵权在手,无惧大臣弄权。
    他恭敬答道:“是臣愚钝,皇上圣明。然而选秀之事迫在眉睫,实在拖不得。皇室子孙后代乃国之根本,关乎江山社稷传承大业,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如今这后宫仅有皇后娘娘身居主位,仅凭她一己之力如何能承担起延续血脉的重担!况且各家早已精心挑选好秀女,只待您降下入宫旨意,还请皇上早作定夺。“
    不管是朝中旧臣,还是明月会新贵们,都对那个远在江州的太子赵一阳置若罔闻。
    一个十岁的孩子,毫无实权,即使有地方政权承认,有陆氏宗亲扶持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只要皇上有了自己的子嗣,随时都可行废立之事。
    而且,众人认为,南宫玥当初之所以立赵一阳为太子,一则是为了稳住陆氏,拉拢江州军,二则有了挡箭牌,可以减少天下人对他得位不正的口诛笔伐。
    毕竟南宫玥皇子身份尚存有疑虑,即使有当年龙印宝册作证,有宰相张炎亲口承认,他的生母身份仍旧不详。而按辈分来说,赵一阳是南宫玥侄儿,其身上流淌着真正的赵氏一族纯正血脉,赵氏宗亲有了希望,就不会穷狗入巷拼命反抗。
    立赵一阳为太子,能暂时堵住悠悠众口。
    说到底,如果不是因为庆帝昏庸无道、诸位皇子又缺乏德行,哪里会有流落民间的五皇子南宫玥起兵造反的机会?
    因此,尽管史官们可能会在史书中对这位造反登上皇位的庆武帝颇有微词,但实际上大多数人对他还是心存敬畏的。
    南宫玥清楚众臣们的想法,但他更清楚自己的初衷,夺取皇位并不是为了追求掌控千万人生死权力的快感,亦非贪恋如同神只般强大的力量;而是为了复仇,彻底的复仇!现在,内贼已除,外贼待灭,这是他唯一要做的事,至于天下,与他何干!
    权力就像一把双刃剑,既可以赐予一个人无上尊崇的地位,又可能设下最阴险毒辣的陷阱。
    南宫玥登上高位后,才明白庆帝为何越来越惧怕一切,因为孤立无援,四周充满着尔虞我诈,即使是最亲的人,也可能背叛。】
    于是,不得不时刻保持警惕,斩断与人之间的信任纽带,独自一人站立在巅峰之上,不断抵御来自各方的明枪暗箭,甚至还要冷酷无情地发动攻势以求自保,活得越久,越痛苦,所以,他不想要。
    “此事朕自有定夺,选秀一事勿要再提。”南宫玥摆了摆手,示意陈瑞退下。
    陈瑞离开后,南宫玥靠在龙椅上,若有所思。
    “段羽的病怎么样?”
    阿成赶忙回答:“段世子伤心成疾,饮食无味,不食不寝,人都瘦了一大圈,现下还病着呢,估计一时半儿缓不过来。”
    南宫玥沉吟:“丽娘的事调查清楚了吗?”
    “有江州军协助,陆大人亲审,段世子行刑,此案进程很快,最终官府以流民抢劫结案,丽娘骨灰被安姑娘撒在江里,仵作那里的案册缺少记录,但……”
    阿成犹豫一下,最终拿出信封,“但苏管家来信了,您看看。”
    苏管家?留在安歌身边那个?南宫玥接过信,有些犹豫,没有打开。
    阿成挠挠头说道:“这是苏管家第一次报信过来,一定是有什么大事难以定夺,所以逾矩。”
    南宫玥摩挲信封边缘,淡淡道:“你说,我该站哪边?”
    阿成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他知道苏管家寄来这封信所隐含的深意——丽娘之死与安姑娘脱不了干系。一向沉稳睿智的苏管家此刻也是忧心忡忡、茶饭不思。若是帮助安姑娘,那便是与段世子唱反调;可要是站在段世子这边,则相当于背叛了新主子…
    老管家也是没法儿了,只能据实上报,祈祷事发之日,原主子能保自己一命。
    阿成干笑道:“皇上,您要不先打开看看,要是丽娘还没死呢?”
    南宫玥轻叹口气,将信封一折,“可安歌说她死了。”
    “啊?”阿成心里咯噔一下,这意思是安姑娘想要做什么,圣上都会由着她吗?这也太不理智了吧?
    将信封扔过来,南宫玥冷冷道:“烧了,告诉苏管家,他只有一个主子,就是安姑娘,若再有二心,尸骨无存。”
    “是。”
    阿成正欲离开,南宫玥又开口问:“有新书了吗?”
    “浮生书局刚出了一套武侠集,最受欢迎的是《天龙八部》和《倚天屠龙记》,臣刚拿到的最新版。”
    南宫玥鼻尖轻哼一声,“嗯,拿来。”
    “若梦酒楼新出的臭豆腐螺蛳粉您要尝尝吗?”阿成犹豫说道:“可能不是安姑娘的配方,御膳房的人就算去吃了也不会做,路程又远,带不回来,只能按照他们自己理解的烹饪方式来做,反正臣觉得味道很怪,不好吃……”
    “大概什么味道?”
    “呃……”阿成不敢说,支支吾吾低声回道:“他们说有遗便之味……”
    南宫玥……
    “您要尝尝吗?”
    “滚!”
    阿成抱头赶紧退出殿外,以免奏折砸到脑袋,靠着廊柱长长出口气,伴君如伴虎啊!
    江州入夜。
    “小丸子,明日就要做新娘了,你害不害怕?”若言喝下一口酒,笑着问。
    小丸子脸上一红,“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上刑场!”
    翠花嫂以过来人的口吻说道:“云舒那体格太大,你这含苞待放的小花蕊经过一夜摧残,和上刑场没分别!”
    安歌无奈,“你们俩不准吓她!小丸子,别怕,和爱的人做快乐事是很舒适的,如果你身体有不适的感觉,一定及时说明,并制止云舒继续,不要忍着,不要害羞,不要认为男人才是主导,要学会正确表达自己意愿和感受,身体放松,心里放松,才能享受新婚之夜。”
    哪有女子明目张胆谈论这个的,饶是若言这种厚脸皮的妇人也羞赧不已,更别说不经世事的小丸子,“哎呀姑娘,你真大胆……”
    安歌看着这个小丫鬟,心底突然酸酸的,“小丸子,从明天开始,你就是云家的人了,别人都说女人嫁人以后,要以丈夫为重,相夫教子,扮演好妻子的角色,尊重他的父母,但我要跟你说,你永远都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若他父母爱你疼你,你便敬他孝她,若他父母辱你欺你,你便远他弃她,我给你的红利永远都让你有底气,咱们不高攀,也不气馁,看上的是那个人,若有一天,云舒让你失望,答应我,不要委屈自己,永远都有及时止损的勇气。”
    一席话说完,小丸子眼里有了泪,“姑娘,我不会叫你担心的,原本我只是一个没人在乎的傻丫鬟,一直活得小心翼翼,打个碗都怕的要死,生怕被赶出府,被我继母再卖了去,直到遇见你,你教我为人处世的道理,处处护着我,不仅带我离开泥潭虎穴,还让我立足于世,我不在乎那些银钱,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我和云舒商量好的,即使嫁人,我也要在你身边伺候着,你是我家姑娘,就一辈子都是我家姑娘!”
    翠花嫂笑着道:“若云舒不同意呢?”
    “那我就不嫁于他!”
    “啧啧啧……”若言继续饮酒,调侃道:“姑娘,你真是个祸害,你看看这些女人,只要跟你在一起久了,各个离经叛道!”
    安歌饮下一杯,没有反驳,反而引以为傲,“这意味着你们心中的意识正在逐渐苏醒,不再受世俗观念的束缚,开始学会聆听内心真实的声音。倘若女性步入婚姻殿堂,仅仅是为了相夫教子、传宗接代而存在,将自身视为纯粹的生育工具,并为此奉献一生,那么这样的生活该是何等凄惨!当然,我并非教导你们去彻底地反叛一切,而是希望你们能够珍视自我,尊重个人的意愿和选择。”
    “尊重?”若言细细品味这两个字。
    “对,尊重,我的爱人必须要尊重我的独立性,不能因为在一起,就拥有支配我的选择权,同理,我也尊重他的独立性,他要做的事情,我不会干预,即使我不赞同。”
    翠花嫂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带着些许不满地反驳道:“这可不好说啊!还得看你碰上什么样的男人呢!要是碰到那种有权有势却蛮不讲理的,谁会把你当回事儿?有点良心的或许能给个名分,要是遇上浪荡子,恐怕这辈子就只能沦为一个被人玩弄的物件罢了,就像丽娘那样......”
    说完,翠花嫂轻轻叹了口气。若言和安歌对视一眼,没有接话。
    小丸子用手指戳了戳翠花嫂,“嫂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没得又惹姑娘伤心。”
    “都怪我这张嘴,好啦好啦,今天就到这儿吧,不能再继续喝酒了,明天可是大喜之日啊,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来,小丸子,你随我一同回房休息去吧。我还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当面和你嘱咐一下。”
    若言又打岔:“不就是嫁妆画吗?拿出来咱们一同观赏观赏!又不是外人!”
    翠花嫂抚掌而笑,“你个没正经的,咱们一起看,小丸子能学会吗?走走走,别跟他俩耗着了,还有压箱底的东西要给你呢……”
    最终,小丸子羞红脸跟着翠花嫂离开,只剩两人对饮。
    若言看着待嫁新娘的背影喃喃道:“能有一场婚宴真好啊……”
    “若言,你嫁过人吗?”从不问过去的安歌顺嘴一说。
    “没有,但我生过一个女儿,她死了。”常年嬉笑怒骂的若言平静至极,声音冷冷地。
    每个人都有故事,安歌百感交集,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那些旧日的伤痕深埋在心底,每次想起都会重新揭开血淋淋的伤疤,让人痛彻心扉,经年累月,永无愈合。
    与其如此,倒不如就让它们静静地溃烂在那里,不去触碰,不去回想,有些遗憾注定要用一生的时光慢慢释怀,不是忘记了,而是接受了。